陆之韵没回答,只默默地检查自己的伤情清理自己的伤口。
温女士神色莫辨,定定地盯着陆之韵看了几眼,到底没忍心再逼问她,转身去了卫生间卸妆。
等她卸完妆抹上护肤品出来,陆之韵已经将嵌入自己皮肉的碎瓷片都清理干净,并为自己贴上了防水创口贴。
陆之韵做了个沉默的人。
默默地清理自己的伤口,默默地清扫房间。默默地将温女士砸的东西清理干净,将温女士弄乱的东西都整理整齐。
等到将这一切都做好之后,她再去洗澡。
热水从花洒中兜头洒下,陆之韵迎着那细碎的热雨,闭上了眼睛,泡沫顺着她细腻白皙的肌肤被冲下,落在地上。
她的心上也像是在下雨。
心头萦绕着一股缠绵不尽的酸涩与疲惫。
不论是现实中还是在这个模拟现实的虚拟世界,陆之韵当然想过任性一次,想和温女士正面刚,想看温女士因自己的言行震惊,想看温女士被她驳得哑口无言,想看温女士彻底被她打倒,想要在她和温女士的这段关系中翻身,但从小就根深蒂固的情感和思想观念制止了她。
今夜同温女士会有一场纠纷,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想过事情还没开始谈,温女士便已经爆发。
她再一次地,切身体会到了青春期敏感的自己体会到的情感——寄人篱下。因为温女士养大了她,于是温女士理所当然地要插手她所有的事,她理所当然的都要听温女士的。
很简单。
她的衣食住行,在她懂事之前全都是温女士一人在张罗,后来她自己张罗时也要仰仗温女士的钱。
温女士从年轻单身到现在,期间交往了数位男友,却从未再婚。但凡有人问起,她的回答永远是怕再婚对象对陆之韵不好。
从小陆之韵就被周围的人灌输一种思想——温女士一个人抚养她不容易,为她牺牲了许多,她长大后一定要报答温女士。
于是,她从小就知道,她欠温女士的。哪怕父母抚养子女是法律规定的义务。
因为欠温女士的,就要力所能及地令温女士省心、令温女士放心、令温女士开心。一切令温女士不快、令温女士觉得丢脸的事都不能做。
她不应当增加温女士的负担。
她要有眼色。
否则,便是忘恩负义。
她不知道温女士是否会后悔生下她,也不知道温女士是否会恨她,但在她,她却迫切地想长大,想要离开温女士的家,想拥有一个自己独立的空间,只有她。
她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再也不必隐忍,再也不必怕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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