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第一夜,是谁杀死了啤酒肚?
方岱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李斯年打开了那本笔记本:“我说过,我死了你记得取走我的笔和笔记本,笔记本皮里夹着我想告诉你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抽开了笔记本的皮绳,从本皮的夹层里抽出了一张卡片。
复古的羊皮纸卡片,四周花草环绕,中心两个字。
这东西方岱川太熟悉了,从来到这里开始,就频繁地在他眼前出现,牵动着私欲、世仇、贪婪,搅动起无数的腥风血雨。
李斯年手指夹着那张卡片,冲他亮了真正的卡牌。
卡牌上写着两个字——“白狼”。
“你的狼毒呢?”方岱川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那种声音很奇怪,一点也不像他平时的声音。
李斯年扔掉手里的本子和卡牌,拧开了钢笔。钢笔的墨囊里没有墨水,是一截透明的液体,在狭小的墨囊里晃动,反射着阳光的颜色。
原来如此。
怪不得搜身搜屋时没有人找到李斯年的毒药,他的狼毒一直明晃晃地放在桌面上,在所有人面前堂而皇之地进进出出。
“剩下的三瓶都在么?”方岱川笑了笑。
“没有三瓶,白狼每两晚才能杀一个人,我只有狼人一半的毒液,我只有两瓶。”李斯年道。
“另一瓶用来杀啤酒肚了。”方岱川了然道。
“是。”
方岱川抬起眼睛,目光如刀:“先知卡也是啤酒肚的。”
“是。”李斯年供认不讳。
方岱川听见自己心头的一根弦倏地断了。
似乎不用再继续问了,一切奇怪的走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啤酒肚的尸体里的平民卡,一定也是李斯年搞得鬼。
“宋老太太身上有平民卡,我埋葬她的时候顺走了,塞进了啤酒肚的尸体里。我是想提醒你们,排坑的时候,大家不约一同地落下了啤酒肚。”李斯年目光恳切,“杜苇察觉了,那晚他来找我,问我,是不是真的验过了人,我猜啤酒肚的尸体就是他移动的。他上过三楼,见过那个保险箱,杨颂在大家面前露了钥匙,又来找我,他猜到我们会有交易,便提前布置好了三楼的现场,目的就是告诉我,他知道我的把戏。”
怪不得,那夜看见啤酒肚的尸体,李斯年冷笑说,是冲我来的。方岱川惨笑。他又倏忽想起,李斯年看见啤酒肚的尸体,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想来见到自己亲手杀的人端坐在门后,饶是李斯年百般算计,不显山露水的人,怕也有一瞬间的心神牵动吧。
他想起那天海边,他猜测boss是个“生活精致,装潢华丽,对酒很有品位,富有艺术修养,不抽烟”的女人,如今想起,除了性别错了以外,条条框框指向的都是李斯年。
方岱川细细回想,像是看了一本所有观众都预知了结局的书,书名早已剧透一切,只有他自己,身在局中,看不清楚。得知了结局之后再往回看,竟然字字句句都是伏笔。
李斯年从来不在他面前验人。
李斯年说:“别信任任何人,尤其是我。”
李斯年一张一合地弹动着钢笔的笔盖。
李斯年身中狼毒,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笑道:“罢了。”
李斯年额角沁汗,左肩血肉模糊,说:“最后一夜,让你一次。”
方岱川眼前模糊一片。求求你们别骂我蠢,他想到,你们不在局中,不知其苦。
“所以,”方岱川哽咽道,“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李斯年仍是微微笑着,毫不辩解,他说:“是。”
“我就是boss,我知道每个人的身份,我把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我第一个杀人,拉开了整场戏的序幕。我将你们一个一个逼入了绝境,你感受到自己的绝望了么?他们每个人死得时候,都是这样绝望,像我父亲死时一样。”
“我知道你们最怕是什么,我知道你们最绝望的存在,我要所有人都怀揣着绝望去死,怀着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像我父亲被活生生困死在浸满水的洞穴时那样。”
不是!方岱川心里呐喊道,你不是!
“现在,川儿哥,”李斯年笑了,声音低哑又温柔,“拿出你的毒药来,咱们两个,堂堂正正地打一次。”
“我还没和你正儿八经干过架,对不对?乖,这次不让你了,你也别让我。”他说着,指尖的钢笔映出凌厉的光。
第87章 第七日·02
方岱川不为所动,质问道:“啤酒肚和十几年前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第一个就杀了他?”
“他和老陈,都是当年的地质所的勘探员,他们倒是没有作恶,只是,无意识的蠢,有时比有意识的恶更令人如鲠在喉。”李斯年挑了挑眉。
方岱川想起当初在车里,老陈对他说:“我每次接着新活儿,去鸟不拉屎没信号的地方工作,就在手机里下载好几部抗日剧,见过你好几次。”那会儿他天真地以为对方是老一辈演员,每次接了新剧去出外景,现在想来,他说的是去勘探。
“他们察觉了我父亲的动作,牛所长朝他们询问打探,他们随口将这件事捅出去了,”李斯年接着冷嘲道,“这种蠢货,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事到临头,方岱川反而冷静下来,他的目光钉死了李斯年:“我最后问你两件事。”
“第一,你是凭什么断定啤酒肚身份的?”
李斯年似笑非笑:“抿出来的。他看完牌就扫视了全场,非神即狼。我出言试探,说狼人都不要杀人,我们一起活着回去,他第一个响应。狼人听到这个提议,一定会犹豫,他们不愿意放弃到手的优势,去搏其他人的良知。只有好人才想安稳活到最后。我猜出来你是女巫,想找一张神牌傍身,好取信与你。”
方岱川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问道,“第二个问题,” 他深吸了一口气,“当初在机场,你,你认出了我,为什么要拉我上来?”
李斯年转头看着窗外,回忆起那场大雨。雨下得太大了,那个身影从外面一头撞进来,笑容明朗,下垂眼天真又果敢,他当时就觉得,他遇见了命里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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