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亨德里克只觉得后脑一片冰凉。
对面的林自然不知道,自己不过一句威胁,对方就脑补出了如此之多,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已经极为接近真相。
她只知道,自己抛下一句极具气势的威胁之后,对方只是露出了奇怪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虽然只有一瞬,但她看得清清楚楚。最最关键的是,正当她以为对方要反驳什么的时候,对面居然直接就发起了呆,完全不再接她的话茬。
——这时候至少不是应该给点冷笑/嘲讽/颤抖之类的反应吗?
——连话都不说实在让她很没面子啊?
——果然最大的蔑视就是不说话吗?
僵持之中,大领主只觉得十分恼火。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做一只穷凶恶极的深渊生物,甚至连威胁俘虏这种事都亲自上阵了,结果效果十分不怎么样,气势上好像还反而隐隐被对面的人类给压了一头。
“大人……”一旁的利维坦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想要开口。
“不用,”林想也不想就制止了手下替自己出头的想法,转而看向猎人,慢慢地说道,“看来您完全不愿意合作呢?”
“合作?我和您?”猎人的表情更奇怪了。
“不,我改变主意了,”乌拉拉拧紧了身子,透明皮肤下的骨骼开始变得炽白,“我要让你见见什么叫真正的炼狱。”
生气了。
不,应该是愤怒了吧?
亨德里克揣测着。不知道为什么,对面这样直接的威胁,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说什么合作——简直闻所未闻。
自发现深渊位面以来,这个世界于他们就是一个大型的狩猎场,里面有着他们需要的资源和材料。
见过猎物说要同猎人合作吗?
如果有,大概就是刚才那个情况,其惊异程度,就和武器店里会被抽筋扒皮磨成粉的材料突然开口说话差不多。
哪怕被猎物反杀了也一样。
不过是从猎手变成了猎物,但除此之外不会有更多的关系。
从发现被抓开始到现在,亨德里克终于有了种正常的感觉——包括被杀戮被折磨也不是问题。
虽然不曾切实经历,但他对这种被俘情况还是有心理准备的:深渊魔物的残暴早已有所耳闻,它们习惯性在享用猎物的灵魂前折磨他们,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灵。
然而想要一位传奇级别的猎人在意志上屈服,取悦这群魔物么?
亨德里克心中冷笑。
他对自己灵魂的坚韧程度有充分的自信。
他曾经从同伴尽失的痛苦中走出,独自一人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享受着清苦的生活,以狩猎魔物为生,磨砺自己的枪刃,灵魂与意志早已坚不可摧。即使面对魅魔的诱惑也曾毫不动摇,反而直接砍向对方的脑袋。
“尽管来吧。”他沉声说。
“呵,”林一声冷笑,“利维坦。”
“是的,主人。”
“给这位硬骨头先生一点”‘开胃剂’,哦还有呼吸药剂——然后让我们祝他用餐愉快吧。”
——等等,什么东西?
亨德里克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后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根本没听错。
那位优雅得像贵族一样的青年将他带到了一个足有礼拜堂那么大的房间前面,给他强行灌下了药水,然后一把推了进去——这个房间甚至没有门。
里面装满了烧焦了的鱼虾蚌蟹,随水飘来诡异的肉香。
亨德里克只觉得胃中一烫,无尽的饥饿感涌了上来——仿佛能吞下一头鲸鱼。
“自己制造的垃圾就自己吃了吧——哦,吃不完可是出不来的。”
旁观的大领主看着猎人扑上去,冷笑着补上一句。
里面的猎人显然是听不到了,只传来相当夸张的咀嚼声。
“您真是一位……仁慈的主人。”一旁的第二骑士微笑地递上奉承。
“我以为在这里‘恐怖’才是称赞?”
“不,”利维坦摇头,“对臣服者来说,仁慈总是更美好一些。”
“啧。”林撇撇嘴。
“其实您如果想要折磨他的话,我有更美妙的办法。”利维坦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其实我更喜欢直接把这种家伙切片,抽出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在一边看着,看着自己回去的希望一点一点地消失……”
“停,”林制止,“我去过安叙尔,知道得比你还多——收起你的那副表情——我不喜欢另外那个头。”
“啊,那真是遗憾。”利维坦摸了摸嘴唇,声音重归温文,“他非常喜欢您呢,疯狂地。”
林受不了地摆摆尾巴:“反正哈尔也制造了一堆炼金垃圾,这个家伙也给我攒了一堆垃圾——总之你想办法处理掉。”
“是的。”
垃圾。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林的心都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