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人首领睁眼,却发现从脚到脖子都细细缠上了白色蛛丝,连动一下脚蹼都难。
“一会儿我们要去巫妖的实验室,在此之前还得收集点材料。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清蒸,红烧,油炸,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
“哦,如果你不理解这三个词也没事。一会儿我可以把你片成三份,每一份都可以换一种做法,这样你可以亲身体会一下了。”
如遭雷击。
这是此刻乌拉拉心里唯一的感受。
到了这个时候,它才总算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他的噗叽大人真的变心了。
他竟然为了抓乌拉拉,用礼物做诱饵。不仅如此,还威胁要吃了乌拉拉!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
在鱼人震惊的注视中,噗叽大人直接一只触须提溜起他,一只触须持着蛛丝,呼地将他往湖里的榕树枝上一抡一挂再一拉,将他倒吊在了树枝上——就像所有鱼人部族对待准备烧烤的俘虏那样。
——不,不是的,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看看这里,还有什么水草啊木头啊之类的可以用……恩,就是在做烧烤的时候,能把肉熏得香一点?”噗叽大人对边上的兔子如是问道。
乌拉拉彻底呆住了。
这一刻,刚刚长成的鱼人首领,觉得整个世界是如此的灰暗。
他就是因为想念消失的噗叽大人,才独自一人偷偷跑到湖边上来——这对灰血森林所有泥潭的所有者来说,本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可这点居然被噗叽大人利用,直接在他最虚弱的时候,把他给抓了起来!还当着他的面展示变心的全过程!
就这样,鱼人首领突然悲从心来,脑中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等到噗叽大人吃了他以后,它就会发现这只咕嘟就是个骗子!又可恶又狡猾!然后它就会想到,它心爱的大宝贝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世界上再也没有谁会在噗叽大人消失的时候,苦苦地留在湖边上等着它回来。等到那个时候,噗叽大人一定会特别特别伤心,特别特别后悔,特别特别难过,啊,一想到噗叽大人伤心后悔难过的样子……
“噗叽大人——”
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划破湖水边的平静。
林刚刚要准备找点树枝什么的,立刻顿住了。
鱼人眼见着她停住了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更加伤心了,忍不住哇呜哇呜地大声哭了起来。
“噗叽大人不要。”
“不,噗叽大人不要啊啊啊啊!”
鱼人的声音一圈一圈地回荡开去。配合他充沛的情感,在寂静的湖水边显得格外的有力,简直堪称直透灵魂…
林忍不住伸出触须,想要堵住耳朵,然而举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耳朵,似乎是通过身体来直接感受音波接收声音的——也就是堵哪儿都没用。
“够了,别哭了。”
她忍不住说道。她就是打算吓一吓鱼人就好,好教教它对主人的态度应该怎样,要怎么和主人说话。
结果一时不查,居然忘了堵它的嘴巴,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然而刚一抬起触须,鱼人又是一阵哭嚎传来,声音猛地增大,直震得林头昏脑胀,身上每一寸泥巴都在颤抖。
眩晕感觉直入灵魂,以至于有那么短暂的片刻,眼前的景物甚至出现了重影。
直到这时候,林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乌拉拉的声音似乎本身就蕴含的力量。随着哭声的不断升级,连他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开始嗡嗡地颤动,发出轻微的蜂鸣声。
不,不仅仅是空气——她好像听到了水沸腾的声音。
与此同时,先前到了岸边一直安静如鸡的骨马突然躁动起来,开始刨着蹄子,不安地张望着。
“快让他闭嘴!” 在一旁的哈尔突然喊道——它的两只耳朵紧紧耷拉在脑袋两边,仿佛不堪忍受。
然而这一声提醒还是迟了一步,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巨响。
林忍不住回头一看,却见湖泊的正中突然掀起了小山高的巨浪,如同一只出水巨鲸拍出的尾巴,又像是一只硕大的手掌,径直冲天掀起,朝他们的位置拍了下来。
[o winde custodiet nobis] (风啊守卫我们!)
巫妖以最快的速度念出一道防御咒语。
平地骤然卷起的风在他们和巨浪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高墙。只听“哗”地一声巨响,浪头拍在风墙之上,迸得四下飞散。
“干得漂亮!”眼见危机转瞬弥消于无形之间,林忍不住称赞。
“靠!再念一遍啊!”
这次的提醒是真的迟了。
第二道浪头径直拍下,砸在一泥一马一兔身上,将他们狠狠地拍在了地上。
接着就是第三道,第四道……
虽然林及时地补上了防御咒语——用完了所有的符文,虽然后面的浪头显然小了很多,但当着一波涨潮过后,他们已经被拍了个七荤八素,泥水四溅,满地骨头水草,一片狼藉。
骨马看起来应该是最好的那个,大概是因为个头大的缘故,只是趴在了地上;林看起来稍微惨一点,身上的泥巴流失不多,但被水泡软拍扁以后,一时要再爬起来也有点困难,身下的触须也不断打滑。
最惨的应该是哈尔。
第二波浪头来得太凶太急,要不是他及时窜到泥巴林的怀里,估计这幅骨头架子就该散了——但这不是关键:哈尔大人原本的皮毛保养得当,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油光水滑,然而这突如其来水洗过后,原先柔顺的毛发变得一绺一绺的,到处都掺着难堪的泥巴,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下面灰色的皮层,看着格外凄惨。
林看了一眼就转开目光,不敢再看。她瞄了瞄满地的破烂——隐约可见不少残破的法力游龙的骨头。
——应该可以做很多把大宝剑。
她非常不适时宜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