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奸细慢慢熟络以后,我通电话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我曾尝试着给孙立堂拨过号码,可那边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已关机,后来再按过去,干脆,那边的提示音改成了“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我便也知道他那边过得其实也不好,我就这样冒冒失失地离开,谁知道孙立堂自己能不能扛下这么多事儿来。在孙家寨的日子,人家孙家上下男女老幼一直把我敬为上宾,白胡子临死时我也满口答应了替人家报仇,可这倒好,事情还没弄出个所以然,我却一走了之了,实在是不够意思。
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杞人忧天,有的没的乱想一通,谁知道我爷爷怎么样了?皮包儿真的还活着吗?大川还在石家庄地面儿上花天酒地吗?李开山这个狗娘养的还在摆地摊算命吗?我的女神陈果儿和那个加油站的臭小子结婚了吗?不会孩子都有了吧?男孩儿女孩儿?名字想好了吗?谁知生下来像果儿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呸!怎么他妈可能像我!我和果儿是清清白白的!停止胡思乱想,我闲着没事儿想这玩意干嘛!
胡思乱想过后总是莫名的心烦意乱,气呼呼地点上根儿烟,这时我才发现最该担心的其实是自己,我虽有吃有喝,但一直处于社会最边缘地带,随时都有受伤或者失去生命的危险,这完全取决于什么时候上边那几位大佬玩够了耍累了我,然后把我当做一个没用的垃圾一样随手丢弃。我想过逃跑出去,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有人监管,铜墙铁壁就差拉上铁丝网,建上岗哨儿、炮楼的精神病院,哪里能逃得出去!我发现自己像极了困在玻璃瓶子里的无头苍蝇,嗡嗡嗡乱响着,没头没脑地乱撞着瓶壁,目力所及处尽是一片光明,可殊不知,自己就是撞得头破血流,就是撞死,也眼睁睁地飞不进那片光明。
“吱扭——”一声,我单人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从门外探进一颗头来,是小奸细,“你又抽烟了?医生叮嘱过,你这个病忌烟忌酒的。”
我没好气得长长一口把肺里的烟吐完,“要你管,我有病没病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奸细便吐了吐粉舌,一闪身溜了进来,身子轻盈准确地落在我靠窗的板凳上,像极了一只猫咪,“你看你,又发脾气了。好心我没好报,把手机丢给你你都不念我的好,算了算了,反正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以后谁爱管你就管你,反正我不掺和这事儿了!”话说完,小奸细还楚楚可怜地掉了几珠眼泪。
“干嘛?你爸病好了?你辞职不干了?”
“没有。”小奸细摇摇头,然后两只小手一边伸出一个手指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
“好消息!”不等她说完,我熟练地抢答道。
小奸细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很轻的语气说道,“你刑满释放了,那边一把手玩儿够了,不想再在你身上花一分钱,所以你得搬铺盖走人了。”
“那坏消息呢?不会是给我找了另外一家免费的精神病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