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就是我要找的钱姓律师,虽然感觉不是很好,但毕竟他接下来要担负为商诗尽可能争取生命的重要使命,所以我还是对他毕恭毕敬地说:“你好,钱律师,感谢你愿意为商诗进行辩护,我是她的朋友李智,向你道谢来了!”
钱律师干巴巴地笑道:“哦,你是她的朋友啊,也无需客气,这都是法律援助中心安排的任务,倒也用不着谢我!”
我看他说话还算谦逊,增添了一点好感,连忙凑上点身子小声说:“有关案子的一些事情,我想跟你谈谈,你看,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吧,这边你熟,你指定!”
钱律师小眼睛一眨巴,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脸上顿时堆上笑意,回头对他的同伴打了个招呼,就领着我出来了。
最后他将我领到了一个商务会馆的茶餐厅里,里边音乐轻旋,环境高雅,尽显华贵之气,我以前还真就从来没有到过这样高档的场所,没想到托商诗的福,临了还可以享受一次人生。
钱律师可真不客气,中餐西餐中点西点洋酒红酒,点了一大桌,不过我也只是心中苦笑,反正我也不在乎钱了,身上仅有的这些余钱,全部为商诗付出以后,不管结局如何,我也就了无遗憾了!
我先和钱律师闲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我就向他详细说明了我的来意。
钱律师喷着满嘴酒气,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然后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第207章 大闹法院被拘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会才停住说:“老弟,看样子你对这个案子还挺上心!”
我连忙点头道:“是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着急了!”
钱律师突然很庄重地说:“那为什么不替她好好找个律师呢?”
我愣了愣,无奈道:“她这个人脾气怪,就是不肯委托我帮她,我也没办法,所以才找到了您!”
钱律师突然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肩膀道:“老弟,看你这个人还算实诚,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实话跟你说,我现在连这个案子的卷宗都没有查阅,法庭所谓的指定辩护,也就是走个形式,到法律援助中心按照登记在册的律师顺序随便找一个人,我也不知算是倒霉还是幸运,正好被指着了,既然法院是走形式,咱还那么正经干什么,到开庭前随便了解了解情况,到法庭上象征性地说几句,到援助中心领取点微薄的辛苦钱,仅此而已!”
我一听,冷汗涔涔直冒,虽然明知道商诗在劫难逃,但想着商诗的生命却要以这样一种草率的方式被剥夺,我心里还是堵得难受,我把嘴唇咬出一道血印后,愤愤不平道:“太荒唐了,这还有公正可言吗?钱律师,这样对待一条即将消逝的生命,你不觉得有点太残忍了吧?”
钱律师摇头叹道:“这你是怪不着我们律师的,其实很多这样的案子往往在开庭前就已经定了基调的,整个庭审就是在走过场,我们律师还死乞白赖费半天劲自己折腾自己吗?”
我骇然失色道:“啊,那这个案子是不是也早已经定好调了?”
钱律师摇头道:“你这个案子我还不太了解,不过,老弟你放心,一看你就是个实在人,咱俩算是有缘分,我从明天开始就好好准备这个案子,你刚才说的情况我也记住了,我不能保证替你的朋友做到什么,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尽全力!”
我看了看他庄重的神色,觉得他不是在应付我,得到了一丝安慰,对他感激地点头说:“那真是谢谢钱律师了,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记住你的恩德的!”
钱律师摆摆手道:“惭愧惭愧,我们也就是尽尽职责,谈不上什么恩德不恩德的!”
去吧台结帐的时候,我问服务员要了个信封,在里边装了一叠钱。
出来走到马路上,和钱律师握手告别的时候,我顺势塞到了他的手里,道:“劳兄弟费心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钱律师哈哈笑了笑,一只手向我竖一下拇指,一只手自然流畅地将信封笑纳。
用钱告别之后走在马路上,我竟然觉得心里有了些许慰藉,其实我明知道钱律师改变不了什么,但这些钱确实代表着我的心意,就是那种:我想为商诗付出一切的心意!
我打车回到看守所的墙根脚下,仰头对着空气里的商诗说:“商诗姐,我很无能,我救了那么多病人的命,却没有任何办法救你的命,现在我能做的都已经为你做了,希望你能理解,不要怨恨我,我们一起来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到了那头之后,你一定不要看不起我,一定还要答应做我的妻子,好吧!”
然后我再模仿着空气里的商诗说:“小智,姐不怪你,姐很爱你,姐到哪里都要做你的妻子,永远和你在一起,即便不是躯体,灵魂也会和你缠绕在一起的!你放心!”
完成这一仪式之后,我心里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慰,然后,我就安静地坐了下来,坐累了,就躺着,看天上的黑云慢慢沉积,下压,似乎,是要下雨了……
可能真地是因为有上头压力的缘故,就好象没过几天一样,刘警官就打电话告诉了我开庭的日子。这使得我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时间正在携着我们的生命悄然流走,而我却无能为力,这让我很是彷徨,另一方面,我终于可以见到我日思夜想的商诗同志了,这一事实又足以使我忘掉一切苦难。
开庭那天是个工作日,开庭时间是上午,我本只打算请半天假,可细一想,上午见过商诗一面后,心情激荡之下,下午估计不可能还有正常意识给病人瞧病,所以我干脆装病请了一天假。
那天早早的,冷欣月就开车过来接我了,看样子她也是请了一天假的,她没有带福娃一起来,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她微微笑笑说:“我把孩子放在父母家里了,这种场合还是不要让他看到,还是尽量不要给孩子的少年时光留下一些灰暗的记忆!”
我感激地看看她,默默地点头。
冷欣月就转身凝立,面色凄清,抬头仰望着看守所的上空,看了一会后问我:“商姐还在里头吗?”
我茫然地摇头,犹豫着说:“应该还在吧,你来得这么早,离开庭的时间还有一段呢,不会这么早就押解过去的!”
冷欣月想了想说:“那我们就到看守所大门口守着吧,说不定就能见到商姐呢!”
我闻言顿时心念大动,撒腿就往看守所大门方向跑,冷欣月在后边急道:“你别跑啊,坐车去不更快么?”
我赶紧又折返回来,迅速钻进了冷欣月的车,冷欣月无奈笑笑,跟着上了车,将车启动。
看守所门口却是冷冷清清的,路上行人也没几个,大铁门旁边的围墙根脚下有些枯黄的小草,在幽冷的晨风里微微飘摇,显出一副凄零落寞的样子。确实是有点早了,生命都还在沉睡呢!
我就和冷欣月斜靠在车门上等着,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望着各自的方向发呆。哎,可叹啊,上次我们也是这样相伴来到这里,却是兴高采烈的,因为我们等待的是和商诗的团圆,那时风也和爽、云也悠扬,而这次人、物、景、结构完全没变,但是,味道却完全不同了,我们盼望的仅仅是看到她一眼,然后,就得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在凄风苦雨中送她赶赴黄泉。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路上行人逐渐增多,太阳从东边探出了它红彤彤的笑脸,脚底的麻木感开始让我的身体摇摇欲坠了,看守所大门还是一片死寂,我有点吃不住了,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冷欣月说:“怎么回事?根据开庭时间来推算,法警怎么着都应该过来押解犯人了啊?”
冷欣月茫然回头看我一眼,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冷峻,抬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惶然道:“法院离这距离不近,要提犯人肯定已经提了,我们不能再等了,赶紧走吧!”
我还是有点不舍,想了想,便掏出手机给刘警官打电话:“刘警官啊,我们在你们大门口从凌晨守到现在,怎么还没见法院来人啊?”
刘警官愣了愣,然后带着点着急的语气道:“啊,你们怎么在这里守着啊?赶紧去法院吧,她已经被带走了,不是从大门出去的!”
我吓一大跳,匆忙跟刘警官道了谢,就蹿上了冷欣月的车,急声叫道:“快,欣月,商诗姐她已经被押往法院了!”
冷欣月急急上了车,哧溜一声将车打着,车也就蹿了出去,屋漏偏逢连夜雨,路上还堵上车了,急得我嗓子都快冒烟了,真狠不得下车将前边炸开一条血路来。
车走走停停,我的身子也焦躁得在坐椅上来回扭动,冷欣月也很窝火,不过她还不忘不定期地回头给我以微笑加以抚慰,在身子都快连同坐椅一起散架的时候,车拐过一个路口,那座威严屹立的法院大楼终于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掏出手机看了看,还好,离开庭还有一点时间,我长吁一口气。
冷欣月将车开进法院附近一个停车场,我则站在法院铁栏外边的行人道上等她,眼睛不经意往被森然的铁条围起来的法院大院里随意看了一下,便正好看到视线可及的远方有一辆警车开了进来,我内心一动,难道那就是押解商诗的警车?怎么才到呢?倒很有可能,我们的车堵车,它法警的车也是车啊!念想及此,我赶紧凝集目力,将眼睛瞪得滚圆,紧紧盯着那辆其实由于距离太远显得模糊不清的车影,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一会,打开两扇车门,跳出几个全副武装的壮汉,然后其中一个走到最后边的那扇门处,手拽了拽,门就开了,他又探头进去,不一会,里边就下来了一个人影,模糊隐约,依稀难辨,虽然形貌无法端详,但我凭着在看守所高墙下练就的遥感能力,凭第六感断定那一定就是商诗,我激情顿时上涌,再也控制不住,呼地扑到森然的铁条栅栏上,对着遥远的前方就狂呼滥喊起来:“商诗姐,我在这里!你还好吗?”
那个灰影似乎是真地回头了,真地,我凭内心里的那种本能的心跳能够感知得到,我和商诗终于又见面了,虽然她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她,甚至她有没有听到我的这声呼喊都难说,也许,她就只是凭着心灵的顿悟下意识地一回头而已,因为,我们的灵魂真地不需要人类的感官就能相会!
只是可惜的是,她的躯体还是被法警匆匆地押送进了法庭大楼,望着她的身影在遥远的前方消失,我不禁潸然泪下。
我正俯在栏杆上抽泣时,从我旁边伸出一只手,拿着一块香风扑鼻的手巾轻轻抚上了我的泪脸,然后是柔柔的一声:“李医生,别难过了,我们这就进去见商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