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是绝对,绝对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
该怎么做,她还得好好想想。
太医刚离开没多久,消息便传到了圣和宫。
“皇上!”窦万初喜不自胜,小跑着从外面进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苏暮然低头看着奏折,淡淡道:“什么好消息,竟让你如此失态?”
窦万初跪地叩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丽妃娘娘有喜,皇上要当爹啦!”
苏暮然猛地握紧手中的笔,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窦万初高兴道:“太医院刚刚传来的消息,丽妃娘娘有喜了,千真万确!”
苏暮然蓦然觉得胸腔一热,狂喜中又掺着些苦涩,眼眶也有些酸胀。
他克制片刻,待情绪平复,立即转动轮椅向外行去,走到门口,却又忽地顿住,犹豫片刻,又调转方向行了回来。
窦万初道:“皇上不去看望丽妃娘娘吗?”
苏暮然道:“让内务府和太医院仔细照料,丽妃的一应吃穿用度必须慎之又慎,若是丽妃和孩子有任何闪失,朕必不轻饶。”
窦万初应了声是,又道:“太医院还说,丽妃娘娘染了风寒,咳嗽不止,皇上真的不去看看吗?”
苏暮然淡淡道:“太医去看过就行了。”
窦万初笑了笑:“老奴知道,皇上之所以让丽妃娘娘禁足,其实是想保护娘娘,皇上待娘娘之心,旁人不知,老奴却看得明白。但皇上不说,娘娘又如何会懂呢?”
苏暮然瞥他一眼:“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了?”
窦万初便不再多言,躬身告退,办事去了。
殿中只剩苏暮然一人。
他兀自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便湿了眼眶。
他年少时杀伐太重,还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子嗣,却没想到,上天对他竟还有一丝眷顾。
他一定要护好她和孩子,决不能让他们有分毫闪失。
慈安宫比圣和宫稍晚些得到消息。
“什么?”太后一脸震惊,“她竟怀孕了?消息属实吗?”
“千真万确。”太后身边的李嬷嬷道。
太后默然片刻,将手中的茶盏用力往桌上一放,冷声道:“那哀家便不能再留她了。”
李嬷嬷迟疑道:“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缓缓道:“女人不能生得太丑,但也不能生得太美,丽妃那张脸,如妖似魅,勾起男人的魂来一勾一个准。以前皇上是多冷情寡性的一个人,自从有了丽妃,像换了个人似的,夜夜笙歌,宠她无度,甚至为了她赐死左相之子,还降了左相的官职。听闻今日朝中已有大臣进言,说丽妃是祸国妖妃,要求皇上将她打入冷宫,皇上却将进言的大臣斥责了一顿。”
太后顿了顿,又道:“而且,丽妃虽是逸王安插进宫的棋子,但恐怕早已生了异心,哀家之前吩咐她做的事,她竟置若罔闻,一点动作也没有。最糟糕的是,逸王对她动了真情,维护之心昭然若揭。丽妃已经成为逸王的弱点,哀家本来就打算除掉她,如今她又怀了皇上的孩子,她就更加非死不可。”
李嬷嬷道:“可是丽妃被皇上禁足在芷兰宫,本就重重把守,如今她又怀了身孕,皇上肯定会严加保护,想动她恐怕没那么容易。”
太后沉默片刻,道:“你以哀家身体不适不由,宣董太医来慈安宫一趟。”
李嬷嬷应是,匆匆退了出去。
珞珈一口气灌下去一碗苦到怀疑人生的中药,赶紧往嘴里塞块冰糖压苦味,过了好一会儿舌尖才品到一丝甜。
“什么时辰了?”珞珈问。
“马上亥时了,”秋殊答,“主子该歇息了。”
白天在床上躺了一天,珞珈现在一点都不困。
她说:“我想出去走走。”
秋殊为难道:“可太医叮嘱了,您不能吹风。”
珞珈径自下床:“我听着外头根本没有风声。”
秋殊急忙为她披上外袍:“那就少待一会儿。”
出了寝殿的大门,立在阶前檐下,珞珈仰头看,瞧不见月亮,只有密密麻麻的星子,闪着微弱的光,尚不及萤火明亮。
珞珈叹了一声,道:“夜已开始凉了呢。”
“可不是,”秋殊道,“已经入秋了。”
珞珈问:“今天初几了?”
秋殊答:“七月二十八了。”
那离中秋只剩半个多月,苏暮容要在中秋逼宫夺位,尘埃落定之后,她应该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还有些没过瘾呢。
珞珈低头看着前面的台阶。
不算高,只有五六阶,如果“不小心”从这摔下去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摔流产。
正想着,忽听到有箫声遥遥传来,虽然朦胧,珞珈却很快听出来,正是七月半那夜,在落朱湖边,苏暮然吹奏的那首曲子。
珞珈静静听了片刻,悠悠道:“这箫声听着真是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