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听了眉头一皱,“怎的,那群土小子里,不也有你的两个儿子?” 见女子眼睛一竖,他便也讪讪噤了声。
“如今知道教训了?”
见少女目光里虽有些微滞,却乖觉地点头,谢安在心内深深叹了口气。
犹豫良久,他才将手放在女儿发顶轻抚,顿了顿,谢安沉声,“……太子并非良缘,你又何必强求。”
凝儿因嫉恨白家庶女独得太子青眼,心生妒忌。
谢安垂首,担忧地看了眼榻上正垂首、身子虚弱的女儿。
他抿紧了唇,心中的忧虑更甚。
陆承宣的态度暧昧不明,而刘后有意拉拢谢家温家,想聘其女婉凝为太子妃,以获扶持。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的野心。如今朝中形势风诡云变,又不知生出什么变故。
若她执迷不如,一头陷进去,该如何是好?
“就此禁足两个月,闭门思过,别再去宫里闹腾,听到没有?”
谢安收敛了神色,板着脸,命令道。
先前送她入宫,让她的脾气被养得骄纵难驯,险些酿成大祸。
“是,父亲。”
如他料想,少女低声答,语气显得低沉失落。
谢安心里在想些什么,谢婉凝也都能猜到。
——本来女配和男主的婚事,不过是原主一厢情愿,硬要夺来,这永安王未必乐意嫁女。
原身少女跋扈娇纵的声名在外,没有人喜欢她。
她贴身的婢女莫名死去,细细想来也有可疑。
然而现在她该如何?
少女的眼神暗了暗,在袖子下悄悄握紧了拳。
她强迫自己静下来,静下来,不能露出破绽。
不然,伤的就只能是她自己。
她嗓子很哑,谢婉凝适时垂首,额前的发丝掩饰住她此时眼底的情绪,低声道,“母亲,父亲,孩儿知晓,以后自会万分小心,低调行事。”
温氏心疼极了,连忙说道,“娘什么都能不在乎,只要你好,这几日好好歇息吧。”
“是,母亲。”她答道。
后来,温氏搂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好不容易送走两人,她暗自松了口气。
她坐到妆台前,拿起铜镜。
镜中的少女杏目桃腮,年岁瞧着不过十五六,窈窕纤细,眉目如画。
一双狭长黛眉,眼波微转,即使不施粉黛,却美艳横生。
——倒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听她身边丫鬟说,这身子骨原本是好的,就算是差一点,也断到不了一落水就一病不起的程度。
所以想来她是被男主冷遇,被伤透了心 ,这才……?
……恋爱脑果然不可取。
她轻叹一声,一边随意拿起玉梳,正要梳理一头如墨的长发。
“郡主可是要梳妆?奴婢伺候您吧。”
身边的侍女开口。
她看了一眼陌生的女使,点了点头。
得到首肯,女婢便低下身,从箱底拿出一只玉盒。
打开,一点白花花的粉末溢了出来。
飞沫扑簌簌的,侍女用棉布沾了一些,将其凑到谢婉凝的脸上来。
“…等等。”她越看越不对,赶紧拿过妆箧,拈了一些倒在手里,分辨许久。
白乎乎,黏在手指尖上。
“……这是面粉?”
俯身一闻,她嘴角一抽,“还加了香料?等出汗了不就直接掉没了?”
见她面露嫌弃,那丫鬟连忙抽出一个盒子,“这盒要好些,只是郡主之前并不常用,奴婢就都收起来了。”
看着盒子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谢婉凝更郁闷了,“……这东西怎么能往脸上涂?”
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如今的脸。
原主这如白瓷般的细腻皮肤,若是因为这铅粉而白白毁掉,她会心疼地怄死。
至此,她索性翻出原主妆台里的东西,一一摊开来。
……乱七八糟。
珍珠粉珍贵且稀少,和米粉一样,出了汗就容易脱妆,昂贵量小。
滑石粉黏腻,敷上脸假白,闷痘。
香膏脂油腻,这里产的品相也都不好,又刺鼻。
“……”
谢婉凝抑郁了,她蔫了吧唧地单手搭在桌前,把头脑放空。
她无语。
前世,身为某站坐拥百万流量的美妆博主,测评各种彩妆。
以前出门,身为都市精致女青年,的谢婉凝,防晒修容遮暇美白护肤,一个都不少。
而如今却傻眼了——口红?无,只有含朱砂的口纸;粉底液?无,只有含铅面粉。
面膜?想多了,那更是没有。
此时有人为她端来那两盘脂粉,按照平常为她上妆。
谢婉凝一看镜子,顿时麻了,这粉腮红脸蛋大红唇?
就是长得再好看也经不起这么造。
她吓得立刻洗净了脸,“……以后不准再给我画这个妆。”
她让侍女给她梳了原主常梳的发式,便素着一张脸穿戴整齐后,走出了内室。
总要四处看看啊。
此时正值夏季,暑热难当。
苑内的一枚铜秋千此时被荡来荡去,她坐在那里,脚尖一上一下,起落。
小巧的双足落在地上的鹅卵石板路上。
谢婉凝停下抬起手,擦了擦汗。
……很热。
但好在王府还算阴凉,角落里摆着冰块,夏风阵阵,她靠在精致的门栏上眯着眼打扇,一张美艳小脸白皙如羊脂。
永安王谢安生有三子,三子皆为武将,如今远在边关历练,有一娇娇独女,就是谢婉凝。
听闻原身的侍女无故横死,她在放心不会被识破的同时,也很不放心。
本以为自己就是这里最恶毒的了,谁料她也是个被人利用的主?
在第三次被王府侍卫无情拦下之后,谢婉凝一度陷入抓狂。
但一直被关在这里,她又如何查清楚真相?
没辙,这永安王夫妇的脾气秉新她未摸清,不敢造次。
谢婉凝犹豫几许,终究跨回门槛,走进屋里。
不远处的偏僻一隅,缓缓走出一个黑色华服的男子,望着女子没入屋内的背影,他目光深远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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