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朝中看似中立,与世无争,其实他的野心在家族。
如今的局势一边是可能继位的一国储君,一边是无子但临朝摄政的叶皇后,他觉得自己站哪一个都没有好下场,一步踏错,便是深渊。
周汝宴的儿子中没有成才的,幸运的是孙子中还有可以栽培的,特别是嫡长孙,八岁中秀才,十六为举人,可以说是他的骄傲。
“叫阿源和阿蕴过来。”周汝宴对着仆从吩咐道。周清源是周汝宴的嫡长孙,周清蕴是他的嫡长孙女,也就是范氏看中的儿媳人选。
周清源和周清蕴到的时候周阁老已经恢复了一族大家长的冷静风范,叫孙子孙女都坐下。
“我决定将周家的未来交给你们自己选择。”周汝宴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他已经老了,未来是属于儿孙们的,他想看看他的孩子们会如何选择。
“祖父……?”周清蕴有些惊慌,她以为祖父是在为叶家上门求亲发愁。
周汝宴也看出了周清蕴的不安,摆摆手道:“没有你,我身在这个位置早晚也会被拖下水。”深处乱泥之中,身上怎么可能干净?
这次是周清蕴,下次可能就是周清源,也有可能是他的其他儿孙,总之逃不掉的。
周清源对着周汝宴问道:“祖父,是叶皇后逼迫您了吗?”
“不是逼迫,是利诱。”如果是逼迫就好了,说不定他还能为周家换来累世清名,可叶皇后和叶家给的是他没有办法拒绝的利益。
“春闱总裁。”周汝宴点到为止。
周清源也是已经,随后摇了摇头苦笑道:“座师之位,确实诱人。”身为座师,到时候这一届所有的进士都会是座师的门生,这样大的诱惑周阁老动心真是太正常了。
周家在朝堂没有根基,就需要门生来扩大周家的势力,也是在周阁老退下后周家能有更多的人帮衬。
“错过这届,下次就该你下场了,我更不能当总裁。”周汝宴苦笑,周清源下场他总要避嫌。
“而且如今的朝堂云诡波谲,几年之后只怕更为严峻……”周汝宴叹了口气,再等六年,只怕他更没机会当春闱总裁了。
更何况,谁又能保证周清源春闱一次能中?
现在确实是最好的时机,周清源年纪尚幼,这次不下场。
周清源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弊,他想要……闯一闯。
“您觉得叶皇后和太子孰优孰劣?”周清源这话问的大不敬,但到了家族存亡的关键时刻,大不敬也得问。
“太子虽然也知礼,熟读经典,但耽溺于男女情爱,且过于自负。”太子自负仁智,无自知之明,这是和太子接触过的阁老朝臣公认的一点。
可以说太子无明君之能。
“叶皇后呢?”
周汝宴想了想,他对于这位摄政的女主还是颇有些好感的。
“处事果决,雷厉风行,兼爱百姓。”叶皇后一无迫害大臣,二没有迫害储君宗室,朝堂对叶皇后的态度还是很和善的。
“传闻叶皇后对太子颇为慈爱?”周清源疑惑地问道,这也是传言中他想不通的地方。
周汝宴摆摆手,“叶皇后早就和王贵妃不死不休,但对太子确实颇尽嫡母之慈,其实叶皇后对宫中皇子算得上一视同仁,二皇子回京三皇子成年后也会允许入朝。”这也是朝臣都对叶皇后感观不错的原因。
别人听不出,但周清源懂得祖父的意思,叶皇后对太子只是表面情分。这也不难发现,如果叶皇后真的看好太子,为何不愿意让长平县主为太子妃?
说到这里,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来了,叶皇后无子,现在看似风光,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叶皇后和叶家想要走哪条路?”周清源忍不住问道,是外戚权臣,还是……谋朝篡位?
这些话他不敢说出口。
周汝宴看了一眼周清源,很满意孙子的聪慧。
不过他摇了摇头,道:“我看叶愔现在没有改朝换代的想法,至于叶皇后……现在还看不出来。”
他不敢下注叶家,就是不知道叶家想要走哪条路。
正在爷孙两人陷入沉思的时候,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或许从一件事可以看出。”
周汝宴没呵斥孙女乱插嘴,而是询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有很多时候外臣看不出来,但女眷却能更懂女人的心思,叶皇后毕竟是女子。
“长平县主的婚事。”周清蕴缓缓道,其实刚才她插嘴心中也有忐忑,她怕祖父训斥,但幸好祖父未曾怪罪。
这是她第一次听祖父和兄长讨论朝政,虽然很多地方听得不太懂,但到后面也渐渐摸到一些门道了。
周汝宴恍然,抚掌,大赞道:“阿蕴提醒的对。”
“长平县主,长平县主……”周汝宴念叨着乔微的名字,声音幽远,“我最近觐见叶皇后的时候,长平县主都在旁边,连叶皇后和朝臣讨论政务也不回避,反而有时在叶皇后看向她时,长平县主常有惊人言语,振聋发聩。”
他曾经还赞过,若是长平县主为男儿,叶家又要多一位宰辅了,只是可惜了女儿身。
“怎么可能?”周清源也觉得惊骇,叶皇后主政是因为崇安帝荒淫,太子犯错,可长平县主尚是闺阁女儿,却能议政,这……
而且叶皇后居然让长平县主参政,为的又是什么?
叶家在下什么棋,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难道叶家想出第二个摄政皇后?”
周汝宴和叶皇后还有叶家打交道比较多,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随后周汝宴又对着周清蕴问道:“你可曾听说长平县主和哪个皇子交好?”
“并无。”周清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