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位远道而来的范娘子,丝毫不看脚下,步子却轻快且稳,不见有半分不适。绕过手掌粗的垂丝碧桃,没走几步便到了书斋之中。
书斋门扇大开,依稀能看见寿春县主嫣红大袖,范姝快走几步,问候:“姑母,范姝拜见。”寿春县主坐在案几后,素手提笔,闻言抬眼望来,温声说:“二娘子,快快进来!”
寿春县主眼下青影颇重,就连脂粉也遮不住浑身疲态。信正好写到末尾,她并不避人,将信纸折叠封好,温声问:“可用过早膳了?用的可好,不习惯便吩咐蔓芸,都是自家人,无需讲究虚礼。”
范姝点头称是,她问:“姑母可有什么事?”
寿春县主将信递给她,说:“明日起程,将送花卿去海宁。还需劳烦你,一路上陪伴花卿左右,我实在忧心她的身体。”
范姝默了一阵,建议道:“上京可解花卿之危,虽说姑母不愿意同燕家打交道......可我观那位郎君爵位心思诡谲之徒,花卿身体要紧,”她话未说完,就被寿春县主冷声打断。
“不必!”寿春县主虚弱扯开一个笑,她没有解释说:“还请二娘子送她去海宁吧。”
到底是亲生母女,想来姑母必定有她的考量。
范姝压下心底疑惑,便回泰和居打点行装。她想不通,便问‘蛊’夫人,寿春县主爱女如命,听闻同命或许可解‘蛊’,竟不惜己身,分明异常心疼孩子,怎么会因为政见不和枉顾生机?
‘蛊’夫人见她疑惑,比划手势,意思是她远在海宁其上无人,堪称海宁至尊至贵。可是上京律法不同,欺君之罪为十恶之首,不是玩笑。
范姝恍然大悟,竟是她不了解大昭律,差点闹出笑话来。
她没带什么行礼,简单收拾一番,便抬步去清和堂。泰和居距离清和堂不近,但不难找,因为只消站在高处一望,满园春色花枝烂漫处,那便是清和堂了。
真是奇怪,到了这个点卓枝还睡着。
难道是昨天西市游玩太累了?她扣门几下,就听门里一道迷迷瞪瞪的声音应道:“谁?我就起了。”
这分明是没睡醒!
若是平日她定然不能扰人清梦,只是今天不行。明日一早起程,今天若是睡过去大半天,岂不是浪费时间,万一花卿不知晓行程,误了事怎么办?
她继续扣门,朗声叫到:“花卿,是我范二!”
脚步声起,门扇大开,花卿披着床葱绿锦被,困得睁不开眼睛。春风含凉,她轻轻一颤,秀气的打了个哈欠:“范娘子,可要去哪里?容我稍微梳洗一下,很快就好。”
范姝毫不废话,简单的说了明日启程的事,还着重说建宁侯会亲自送她们俩去海宁。
卓枝手一颤,茶盏晃出几滴残茶,她说:“多亏范娘子提醒,正巧有位朋友留了点东西在我这,今天还给她。范娘子,想不想去东市吃月牙饼水盆?”
范姝听她描述,便觉胃口大开,连连点头:“蛊夫人不吃荤腥,可能给她带些什么?”
卓枝用木簪挽了个髻,介绍:“来个面脆油香的胡麻饼,桃花蜜糕......若是再晚一个月槐叶冷淘就当季......”
王嫣然住在东市桐木头巷,今天也不知在家不在。她当时去淮南治水,将翠翘和二十两银子托付给她,这次正好一并还给她。
圣人去岁下令整修东市道路,如今新路方才修建完毕,宽阔平整。新路不许百姓骑马通行,百姓包含皇亲国戚。除非宫中十二卫政事需要外,所有人都得乖乖的下马走路。
卓枝早有经验,她将马寄存在坊门外,引着范娘子步行进东市。
桐木头巷紧邻繁华大街,范姝留在街上排队等月牙饼。她自街后寻王嫣然居所,很快找到,她敲门。就听王嫣然怒声说:“你还好意思来!”
卓枝:......应该不是跟她说吧。
王嫣然打开门,见是她脸红了红,一番解释前几天才回到上京。见到翠翘,两人泪眼婆娑,互诉感情,王嫣然揉了揉眼睛,说:“钱数目不对,分明是三十两,多了十两,我一掂就知。”
卓枝笑说:“算你的分红,前几月斗鸡挣得。”
“我明日起身远行,再见你都不知什么时候,别客气收下吧。”
王嫣然小脸一垮,嘴里喃喃我cp不真了。
卓枝:......
王嫣然惊觉失态,羞窘道:“我们山不见水见,你到了好玩地可别忘了给我写信啊!”又说起此次治水,她见到不少名医奇方,日后打算四处行医,也好长长见识。
卓枝要她注意安全,约好日后写信的事,她告别王嫣然,回到前街去找范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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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白驹过隙,倏忽间卓枝已到海宁一个多月了。
她住在海宁王府,大舅舅母待她温柔可亲,正如家人一般。舅母将她安排在锁春堂,听闻她喜好花草,特意为她寻来不少名品海棠。海宁四季如春,如今已到秋日,垂丝海棠仍旧繁花盛开,美不胜收。
自打到了海宁,她就换上了女子装扮,对镜梳妆,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海宁王府对外只说她是远嫁江南三姑娘的女儿,这边与上京几乎不通有无。没人知道上京事,按府里女儿排行,府中干脆称她一声:七娘。
那块夔龙玉,她一直戴在身上,系统也竟真的不见踪影。范姝这个圣女不务正业,不怎么管族里事,反倒一到傍晚便来寻她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