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枝本就愣神中,听他这么一问,话不过脑子就说:“自然因为东宫风神俊秀......”
话一说出口,她就知道糟糕了。不消解释,这句话定是典型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没跑了。她欲哭无泪,分明没那个意思。可是方才燕愚那句“东宫金安”引来了数个学子,现在她周围人皆用一种看马屁精的鄙夷眼神看着她,这已经说明一切了。
咚!
这时钟声响起,上课时辰到了。
众学子纷纷回到座位,而卓枝也转过身,怏怏不乐坐在席上。她一句话也不想说,静静等待着系统冷酷无情的通知。
不料没等来系统通知,却等来了夫子。
日后月考,她虽然铁定通不过,但是也不能输得太难看。眼见夫子坐在席上,她赶忙翻出书籍。不知怎么,这次的课听起来轻松多了,遥想第一日听课时,那叫一个云里雾里,基本上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那我在做什么。
看来这一段时间的折磨没有白受,卓枝默默感叹。
下课后,夫子起身欲图飘飘然离去,却被问问题的学子一窝蜂似的围了起来。中午用午膳,休息一会,便是下午的骑射课,地点在太学后山。那里树木繁茂,又在山里定然很是凉快。卓枝收拾好书本,起身打算去小厅寻应道奇。
她单手撑着矮几,一下子没站起来,反而向后倒去。
原来是跪坐太久腿麻了,电光石火间,她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身后矮几好像是花梨木所制,十分坚硬......
卓枝慌乱间两只手胡乱舞动,试图寻找一个固定点,却抓到一捧空气。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忽而身子一轻,落入一个淡淡荷叶清香的怀抱里,那人单手掐着她的腰,疑惑道:“一日不见,怎么又轻了些?”
——是东宫!
他怎么在这里?
他的座位在最前方,什么时候过来了?
见她好似站稳了些,东宫松开手。方才掐着她的腰那种感觉,十分奇怪,不知怎的很不自在,他肃容正要说些什么岔开话题。
却见卓枝一个不稳差点又摔在地上,他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将卓枝扣在怀中,心头那点些微的不自在忽然烟消云散,不过是个未长成的少年郎,腰肢纤细,不,不是,东宫将那四个字在脑中抹去,换了个稳妥的形容,身形瘦弱。
想必是长个子的缘故,日后同他多多练习骑射功夫,很快就会变得结实健壮了。
“殿下,嘶,松手。”
卓枝被他掐的腰疼,她龇牙咧嘴的喊了疼,东宫将她放在矮几上,坦然坐在草席上,自然比她低一头,他却不以为意,问道:“你同孤一起用午膳吗?见你屋中挂长弓,可善使弓?”
两人离得近,卓枝甚至怀疑东宫听得见她的呼吸声,她一慌乱,胡乱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殿下何时过来的?”
“孤,”东宫不自在偏了偏头,他自上课起便一直坐在这里,下课了便可与花卿一同用午膳。他心性坦荡,自认为平生所为,事无不可对人言。此时,却不知为何扭扭捏捏说不出口。
——“殿下金安,殿下自上课起便坐在那了。”
应道奇施施然走过来,举止从容施以一礼,抬手握住卓枝的小臂,撑着她站起来,一道行礼。十分自然地说:“殿下告罪,我等琐事在身,先行告退。”
也许是心头那抹不自在,他并未气恼,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应道奇,淡淡称可。
卓枝糊里糊涂随着应道奇来到太学东湖,这里有一片房舍,应该是夫子居所。
“应魁首,来这里做什么?”
应道奇引着她沿着小路穿行,闻言叹了口气,说:“二郎,我是元庆九年生人,大你两岁。痴长两年......”
“应魁首,有话直说就对了,别客气。”
应道奇停下步子,他身后是一间小小屋舍,灰瓦木屋,收拾得很是干净。
“二郎,不可行僭越之事,太学人多眼杂,此行不妥。”
僭越之事?
难道说她腿麻了不小心摔倒东宫怀里的事,大家都瞧见了?
这也太尴尬了,幸好是太学学子瞧见了,若换做上京市民瞧见了,那就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诡异的八卦了。
这应该算是僭越之事吧,就算不僭越,此事也万万不可,的确需要万分重视。
卓枝表情严肃点了点头,连连称日后定然注意,绝不再犯。
应道奇松了口气,见他明白不可高座于东宫之上,心里满意。又想卓二郎的确是个好性子,听得了建议,又心性大度,果然不可妄听市井谣传,心中对这个新朋友更加亲近几分。
应道奇上前几步,打开屋舍大门,说:“我家离得远,承蒙夫子照顾,平日就住在这里。”卓枝点点头,他补充说道:“诗集也放在这里。”
卓枝雀跃。
※
太学,后山。
教授骑射的夫子是由京中十二卫中调来的精兵良将,他们身着兵甲,手握弓弩,背后背着箭筒。卓枝略略一打量,心想这和军训没差了,只是不知道要不要跑圈站军姿。她搭手一望,见到树下有些学子文弱至极,瞧着握弓手法生疏极了。
太好了,她可以混在他们中间,浑水摸鱼。
她骑马功夫不消多说,自然是一顶一的。可是说起射箭,那就不行了。阿娘只要她学会玩乐,从不像寻常家长那样苦苦劝学......她也不是小孩,心里明白,似她这般女扮男装的的假郎君,耽于玩乐正是为了不暴露,若是哪项优异被举荐入朝入军,那后果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