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为心急,忘了自己衣着不雅,头发也没梳,走到门边轻轻敲了一下,见无人回应就推门进去了。
她在素白的寝衣外披了件月色的衫子,系带松松勾着,满头乌发披下来,一步步往屋内去的样子,像天边挂着的皎月坠落到了解离尘面前。
他合衣躺着,其实并不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很冷,冷到浑身发抖,眼睫结霜,连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
就在他冷得快要受不了的时候,露凝出现了。
她是夜色里唯一纯净的亮色,像燃着的火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驱散了他身上无尽的寒意,让他冰冷的神魂感到一阵轻松。
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但露凝看得清楚。
在她的记忆中,解离尘永远是高山皑雪般不可亵渎的存在,他永远强大、无所不能,但他现在面色苍白如纸,谪仙之姿微微战栗,冷得浑身都发着寒意。
露凝哪里还想得到什么礼数,只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暖和一些。
她知道他是为何如此,白日里在书房见到时他还没事,是给了她先天剑气之后才这样。
是为了她。
露凝眼睛发涩,转身想去取几床被子给他盖上,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冷极了,像冻结千年的坚冰,她被激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大人……”
她开口唤了一声,解离尘很快道:“别走。”
他结霜的眼睫轻颤,声音沙哑,语气破败:“就在这里。”
就站在他视线可见的范围里。
他现在动用不了神识,她走远的话就看不见了。
他现在需要看着她。
如今只有她在他眼中是亮着的。
失去先天剑气和近日频繁动用灵力让他到了强弩之末,太阳升起之前,他无法动用任何灵力,连在黑暗中视物都很难。
这种处境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他想到那个孤寒冷寂的深渊,那里总是黑漆漆的,四周全是冰雪,每月只有一日会有光照射进来,而那一天总是他被刮去血肉,淬碎身骨,夺取灵脉的日子。
尽管如此,他还是期待着每月一次的光。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但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会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他紧紧抓着露凝的手,她有独特的力量,其实完全可以挣开现在的他,但她没有。
哪怕被抓的有些疼,她还是没有挣扎。
她甚至坐在了床榻边,不能离开取被子,就将床上的被子替他掖得更严实。
“这样会暖和一点吗?”
她俯下身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面颊上,解离尘紧蹙的眉峰缓缓松开些许,在她后撤身子后复又皱起。
露凝瞧见,有一瞬恍惚。
她看了看周围,感受着抓紧她手腕的那道冰寒力道,低头咬了咬唇,使劲闭了闭眼。
他帮了她那么多次,还是因她才变成现在这样,哪怕他做这些只是怜悯她这个早死命格的蝼蚁,但……他还是为此付出了极大代价。
他变成这样是为了她可以活下去,无论出发点是什么,这都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露凝深呼吸了一下,再不纠结,脱鞋上了床榻,将被子掀开,在解离尘勉强睁眼望过来时,义无返顾地躺到了他身边。
他像块黑色坚冰,她是唯一的热源和光明。
解离尘透过眼睫朦胧地注视着她,她咬着下唇,一点点将他揽入怀中。
她身材娇小,实在抱不完他这样高大的男子,但她是努力将他全部拢在怀中。
她的腿搭在他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挲他的腿,为他取暖。
她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肩膀,用她的温度将他一点点包裹。
“大人。”她也跟着冷起来,音色发抖,但没有退缩,“大人这样会好一些吗?”
……
会。
好了许多。
拥抱。
这是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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