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既是给孩子抬身份,也未尝不是安皇后和曹家的心。这孩子虽然不是皇后生的,但是由她来养大,那也是一样的。
皇后比桓衍还大一岁,两人都是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年纪。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曹皇后想必也不会将他推出去,而有了她和皇帝两方面的庇护,足以保证这孩子能安稳地在后宫中长大了。
因为此事,帝后之间的关系明显和缓了许多。
而在后宫之中,桓衍也开始不着痕迹地打压桓安和何荣一系的人手。这两人对他来说都是可用之人,一时没有取代,他也不会动他们,但是砍掉一些他们培养出来的势力,却并不难。
这空出来的位置,自然就由皇后这边来接手了,毕竟这是后宫中的事,她来处理更名正言顺。
经此一事,皇后在后宫的权势更进一步,而她所依靠的女官,自然也掌控到了更多的权力,暂时压制住了其他几方势力。
甄凉看到这里,心下不由微微一动。
虽然说帝后之间的关系和缓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只是为了孩子。而从皇后夺权的举动来看,她也明显并不那么信任桓衍。既然如此,那就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甄凉当即将自己之前写了一半的那封信撕了,重新提笔写了一封,但这一次,却不是写给张充仪的,而是给皇后身边正风头无俩的金尚仪。——黄尚宫已经正式向皇后提出,自己年老体衰、精力不济,恐怕无力支持宫中的各项事务,想要回乡养老。
这个位置空出来,金尚仪多半又要晋半级了,自然春风得意。
写完了,甄凉搁下笔,这才将视线落在末尾的那一行字上。这一行字的字体与前面截然不同,显然是后来添上去的。字是甄凉闭着眼睛都能认出的熟悉,出自桓羿的手笔。至于那行字的内容。
“此地事情已了,不日启程回京。”
桓羿本来就是来赈灾的,在背后搞事情,攫取了一大笔利益之后,当然要尽快功成身退,以免引起桓衍的怀疑。虽然到目前为止,朝堂上下似乎都忘记了还有一位亲王在江南赈灾,但以桓衍的多疑,什么时候想起来了,难保不会疑心。
所以江南虽然自由,但还是要尽快回去。
甄凉琢磨着这句话,桓羿似乎只是在告知,并没有询问她是否要一起走,更没有要让她一起回去的意思。他已经猜到自己打算留在江南了吗?如果是,那么……他猜到了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8/10)
顺便求一波作者收藏……还差二十几个作就满六千啦!
2020没有完成,但是过年之前好像还有希望?
感谢在2021-01-2322:30:55~2021-01-2422:2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飞鱼100瓶;娅、b露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4章 不过如此
桓羿要走,甄凉自然要去送一送。
于是甄凉又开始频繁地派大吉出门,去拜访朝廷派来的钦使和几位目前能做得了主的人。她如今挂了个商队的名字,想要在这场混乱之中分一杯羹,是很自然的事,并不打眼。
毕竟江南这些豪族,能够供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人,全靠着族人在各处经商,因为把持着整个江南的商路和进货渠道,所以他们的生意也是最好的。如今他们倒下去了,这些利益自然要有人来接手。
因为这是人人都看得见的好处,所以桓羿并没有沾手,只拿了一部分现成的。甄凉既然因缘际会,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登了这些人的门,之后她再去拜访桓羿,也就更自然了。
桓羿身为亲王,正式动身回京的那天,肯定会有不少当地官员来送行,甄凉反而不方便露面,所以只能提前过去。
虽然还有一段日子,但行宫的众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桓羿在一旁看着他们收东西,见到甄凉,便朝她招手。甄凉快步走过去,就见桓羿指着地上的箱子道,“这些东西我不能带走,都留在这里。你手里不是有个商队吗?若能把这个生意做起来,这些都能作为本钱。”
他当初来赈灾的时候,除了从京城带来的粮食,别的就只有几箱行李,如今回去若带着几大车的东西,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甄凉也不意外,点头应了下来。
桓羿又转身往屋子里走,示意甄凉跟上。
一进屋,甄凉就看见书桌上放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剔红木盒,桓羿走过去,将那木盒往她面前一推,“这个也给你。”
甄凉有些好奇地打开盖子一看,顿时吃了一惊。盒子里放着的,都是地契、房契。她的惊讶,一部分是因为这些契书有厚厚一摞,除了几处房屋和庄园之外,剩下的都是地契,算来怕不有数万顷。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桓羿竟然就这样给了她。
“殿下将这些给我,是随我处置的意思?”甄凉确认道。
桓羿闻言笑了起来,“给了你,自然就是让你处置。难道我在你心里,是这么小气的人,连这点东西也不放心?”
甄凉待要解释,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桓羿这才解释道,“这些都是隐田。”
甄凉方才了然。隐田的意思,就是这些田亩是不登记在册的。这很奇怪,明明是官府盖了大印的红契,但这些土地,却并不在官方划定的田册上。不过这种事,在江南是很寻常的。
除了隐田,还有隐户,也就是富户收纳了奴婢却不上报人口数。而这些,都是为了避税。既然官府的册子上没有,那自然就不必上税了。
当下朝廷的税率,是先帝在的时候定下的十税一,官府只抽一成,听起来并不高。然而这只是地税,除此之外,还有个词叫做“苛捐杂税”,朝廷或是官府,随便编个什么名目,就能从百姓手中征税。所以一年所得,交完了税往往就只够一家人糊口了。
这还是只征税,若是轮到摊派徭役,那更惨。家里的男丁会被抽走去服役,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家里的地没人耕种,地里的收成减少,税却不会随之减少。而且这年头出门服役,还要自带口粮。
然而这些苦楚,都还是摆在明面上,看得见摸得着,心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但实际操作的时候,却还藏着更多的问题。
比如用有问题的量具克扣斤两,一百斤的粮食,让官府的人一称,剩下八十斤都算是厚道了。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有时朝廷会下令只收银子,然而这又涉及到粮价和银两的成色问题。反正只要上面的人有心盘剥,怎么样都是有办法的,普通百姓也只能在水深火热之中熬着。
另外还有一种普通小民根本就想不到的情况,那就是有关系的那些富户会想方设法地避税,可是一个地方的税多少是有数的,少得太多地方官也交代不了,又不能去强迫那些富户,那就只有摊派到普通人头上了。
而税收太高,百姓交不起税,就会索性将自家的田土挂靠到富人门下,自己反而成了佃户。但这样只要每年交三到五成的租子,其他的问题都会有上面的人解决,日子反而能过得下去。
长此以往,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但富户继续避税,于是摊派到普通人头上的税也就越来越重,形成恶性循环。
所以这数万顷的隐田,不仅仅只是田亩,更不知是多少普通人家的血泪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