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东西的人来了又走,留下的除了东西,还有甄凉为了这些东西所做的各种努力,听得和光殿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桓羿从前对这些是不在意的,他最多是知道什么东西好用,什么没那么好用,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却很难明白。听身边的人叽叽喳喳说了一整日,才明白要弄到这么多东西,不但需要费心费力,更重要的还是人脉。
人脉……这也是现在的桓羿最需要的。
他如今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为了降低桓衍的怀疑和警惕,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把一切都由明转暗。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大量的人脉,才能够在这座遍布视线的皇宫之中瞒天过海。
甄凉认识的那些人,都是在六宫局当差,听起来很不起眼,大部分人都是各司其职,一年也没机会见宫里的主子们一次,可就是靠这些人,却能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络,让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
看到了甄凉展露出来的能力,桓羿也就顾不得自己心里那点儿小别扭,吩咐成总管,“甄女史回来之后,叫她来见我。”
甄凉这一天都待在尚食局。
别的东西,弄到手了就能统统都搬到和光殿去,放着慢慢用,不必担心会有变故。但食物却不同,尤其是蔬菜,北方冬天难以保存,也只有宫中特制的地窖,才能存下一些绿色蔬菜。既然是存在地窖里,自然就可能被别人取用,所以甄凉必须多费心。
好在司膳冯姑姑,从前就与白姑姑交好,甄凉入宫之后,第一个拜见的便是她,得了她许多照顾。当然了,相应的,甄凉也替她出了不少主意,冯姑姑如今已经是皇后跟前的红人。
如此互惠互利,大家都得了好处,她自然也成了宫中对甄凉最为亲善的人。而甄凉也不吝于花心思维护这条人脉。
——入口的东西最要命,必须要牢牢掌控住。
第011章 宫宴菜单
冯司膳知道甄凉的能力,因此她一来,就拉着她帮忙设计冬至节的菜单。这是大节,但又不是满朝上下大张旗鼓祭祀的那种,皇帝自然也就有空流连宫中了。所以满宫的妃嫔都卯足了劲儿,想要拔个头筹。
曹皇后虽然素来不与她们争这些,可身为六宫之主,就更是要将这冬至节从头到尾打理得妥妥帖帖,不落下半分话柄。
这宴席上的食物,自然是重中之重。
冯司膳近来很得曹皇后看重,自然就领了这项差事。本来甄凉不来,她也要着人去请的。
冯司膳和甄凉,还有最近很被冯司膳看重的钱女史,三人忙了大半天,才总算定下了所有席面上的东西。
这冬日里的宴席,最难的就是保温,做得再好的东西,等从厨房端上去,早就已经凉透了,这样的东西摆在主子们面前,先就扫了三分兴,谁都不会碰一筷子。虽说这是节令的缘故,通常上头也不会怪罪,可是要出彩,这样就不行了。
所以甄凉的建议是,主要吃锅子,其他的冷盘、面点、粥品则还是比照从前。
这锅子是北边蛮族那边传过来的东西。据说他们在草原上迁徙,冬日里准备膳食十分不便,因此就起了火,将铜锅架在上面,烧上一锅滚烫的羊奶,再在里面涮肉吃。
这样的吃法,魏人自然很难适应。不过总有能人异士进行改良,换了铜锅的样式、底汤的材质,再加上丰富的涮菜品类,一下子就与草原上的羊奶锅没什么关系了。这东西去年才风行起来,不过也就是一些京中一些喜欢追逐新奇的年轻人喜欢,尚未推广开来。
冯司膳本来不太想采纳甄凉这个提议,这东西既然没能推广开来,想必总是有原因的,或许就算改良了,也还是不合魏人的口。更遑论是宫中诸多贵人们,她们入口的东西总要再三仔细,万一出了纰漏,谁能担待得起?
然而甄凉最终还是说服了她。
作为报答,冯司膳拍着胸脯保证,和光殿的东西绝不会让人碰上一个手指头,到要取用的时候,也由甄凉自己带人过来,她这里不经手,也就不必担忧会乱中出错。
钱女史在一旁听她们说话,此时便抿唇笑道,“从前一同受训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必然会被皇后娘娘看中,谁知最后竟去了和光殿。怎么如今你倒为那边的事这般费心,我听人说,越王殿下生得风采卓然、面如冠玉,莫不是你这小丫头也动了心思?”
“胡说八道什么?”甄凉斥了她一句,又笑道,“但论起殿下的风仪,在我所见过的男子之中,确实无人能比。”
“怎么,连陛下也比不了?”冯姑姑也打趣了一句。
她们这些女官,大都是守寡之后入宫,所以年纪都不小了。如冯姑姑,已经是五十几岁,钱氏年轻些,却也快三十了。如甄凉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实在是绝无仅有,众人一面钦佩她的能耐,另一方面也爱惜她年幼,更偏着些。
但是寡妇也有一样不好,就是经过了人事,说起这种话题来就少了许多的避忌。
打趣起甄凉来,就更不会客气了。
也只有这样年轻的姑娘,还会有那些心思,她们这些人都是半老徐娘、明日黄花,再不必多想的了。
甄凉眼珠一转,故意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中秋那日陛下亲自去探视殿下,我在一旁伺候,有幸得见天颜。平心而论,若说是通身的气势,那自然是无人能与天子相比,只单说容貌俊美,殿下尤胜过陛下许多呢!”
冯姑姑和钱女史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啐道,“果然是小丫头的话,只爱看脸呢!这话你上外头说去?”
“好姑姑,不是在你们跟前,我也不敢说这话的,求姑姑替我遮掩则个。”甄凉也不怕,笑着央求。
冯姑姑见她提起桓羿时,果然眉目含情,也悄悄放下了心。
她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当初没有留下甄凉在身边,便是因为她身上天然一股娇憨之态,性子又柔顺稳重,实在讨喜。六宫如今不缺人,就是缺,也绝不能由女官之中出个皇妃,否则消息传出去,以后还如何在民间遴选女官?
不论是陛下看上甄凉,还是甄凉自己起了心思,都不免让皇后头痛。如今皇帝见过了甄凉,既没有下文,想来是没有那个意思了,甄凉若是心慕越王,皇后这里便能省许多的心。
冯司膳虽然是皇后的人,但也着实对甄凉亲善,回头她走的时候,还悄悄劝她,皇帝固然不是良人,亲王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既然进了宫,就不能生出妄想,否则旦夕之间,恐怕就要遭祸。
甄凉听着她的嘱咐,脸上的笑容倒是真切了几分。
皇后的心思,她也猜到了几分,因此从前故意藏拙,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如今借了冯司膳的口,正好能让对方安心。——钱女史与甄凉同时入宫,得过她几次提点,还是被她举荐到冯司膳身边,早就已经是甄凉这边的人了。今日她会主动提起话头,也是甄凉授意。
冯司膳不知道这背后的缘故,却能真心劝她,可见甄凉从前那些心思没有白用。
她这里欢欢喜喜回了和光殿,那边冯司膳也连忙带着单子去见皇后。
桓衍比桓羿年长十五岁,曹皇后比他还大一岁,如今自然也已近而立,面相身形早已没有了少女的娇态,却也不见老,看起来最多二十许人,只是通身的气派,叫人往往不敢多看她的脸,也注意不到她的容貌。
她对着手里的单子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冯司膳心中惴惴不已,不免回想起甄凉之前说的话。
“我知道姑姑是觉得这法子从前没人用过,不够稳妥。但我也要问姑姑一句,若是前人已经用过的东西,你再用,又哪里有出奇的效果?不过是拾人牙慧、不功不过。若想出彩,自然要甘冒风险。况且,我还有个主意,只要姑姑照做,想来纵然实际效果差强人意,皇后娘娘也必不会见责。”
想到那个办法,她的心定了定,就听见皇后问,“这锅子从前宫里不曾时兴过,倒也是个新奇的玩意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合了大伙儿的胃口,还是有些太冒险了。况且在宫里吃北蛮的食物,是否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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