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见过不知道不晓得
一群没见识的东西!忽然有人嗤笑,没看见人家腕间缠着什么吗?
众人立即看向赵如是缠在腕间的天光绫,又是一通议论,然而焦点中心的赵如是面不改色,迈着沉稳的步伐往擂台上走去,众人下意识给她让路,很快就辟出一条小道来。
赵如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那清冷的模样一如台上的周池。
她一边走一边道:数百年来,江湖上众派林立,新派迭起,虽有新旧交替,势力更迭,却都相安无事,互不干扰。到了五六十年前,除了最早的武当少林峨眉丐帮等派,江湖上又出现了三大教门,分别是玄天派,御虚门,及道临山庄。
赵如是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却清晰有力,众人一凛,先不论这女娃是不是真的天光绫遗孤,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有料的,顿时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字半句。
这新兴起的三大派中,御虚门和道临山庄都是武学教门,擅长使剑,只有玄天一派,杂学众长,门徒众多,本无什么威望,却因经常派出弟子惩奸除恶,声名渐大。直至四十多年前,不知为何,玄天派不再派门徒出山,以致门派渐渐没落,甚至走向式微。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玄天派会就此没落时,当时的赵掌门,也就是赵天行赵大侠的父亲开始广收门徒,成功阻止了几次灭门惨案,又带着门人绞杀了当时臭名昭著的几大江湖恶人,成功崛起,威望再度扶摇直上,就在这时,赵掌门突然仙逝
赵如是的声音散入人群之中,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暗自议论。
玄天派成功阻止了几次灭门惨案的事我听说过,看来这女娃确实知道点什么。
这女娃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怎会知道那么多?怕是假的吧!
管它假的真的,听了再说
此时赵如是已快走到广场中间,听到众人的议论,她并未分神,继续说道:赵掌门仙逝后,玄天一派就交给了当时还未及弱冠的赵天行赵大侠。
赵大侠承袭了玄天派的门训,侠肝义胆,一身正气,以铲除江湖奸恶、匡扶武林正义为己任,隐有坐揽武林盟主的势头。这时,赵大侠结识了御虚剑周远,两人一见如故,奉为知己。又几年,他们与道临山庄的新任掌门韩敬也成为了好友,却不知这是一切灾祸的开始!
赵如是说着,目光渐渐放空,她想起了她的父亲。
她自小与父亲寄身在道临山庄的一处教门下,衣食虽饱,却颇为孤寂。印象中,父亲也总是一副抑郁不平的愁苦模样,整日哀叹,时常缠绵病榻。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父亲的病又加重了,连日缠绵榻上未曾下床。
薄暮之时,天光渐收,乳母忽然把她带进了父亲的卧房,让她喊床榻上的父亲一声,她愣愣的,不知道该喊什么,乳母气得跺脚,道:快喊一声父亲,快喊!
小如是便讷讷地喊了一声父亲。
床榻上的父亲笑了笑,而后对那乳母道:都说了不必带她来。
那乳母忽地开始垂泪,悲泣道:这是您唯一一点血脉,哪能不来呢!
父亲咳了声,依旧是笑,然而笑罢,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想我云梦天光绫,本也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门派,最后却只能依附在他人门下才能苟活,真是天道不公!
那乳母还在哭泣,小小的赵如是一脸茫然,捏着手指听两人讲话。
父亲又说:韩敬心狠手辣,又心机深沉,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父亲当年为了维护这岌岌可危的门派,违背本心去打那不义之战,最后伏尸身死也没能救门派于累卵之中,而我既不能为其报仇,亦不能实现他光复门派的心愿,实在是不孝不仁
乳母悲戚道:您莫要这样说
父亲苦笑:我说的可有一言是假话?真话之所以伤人,就在于它真啊。
乳母犹在哭泣,小如是看看乳母,又看看病榻上面色铁青、唇色惨白的父亲,心里害怕,不由地也哭出了声。
她的哭声让病榻上的父亲挣扎着坐了起来。
父亲伸出一双温暖却异常瘦削的手,紧紧握住小如是的手,道:是儿不哭。
小如是仍旧嚎啕着哭个不停,父亲还要挣扎着起来,被乳母劝住了。
乳母抱过小如是,一边垂泪一边道:她要哭您就让她哭吧,也当是做女儿的为父亲尽最后一点孝心说罢泪雨滂沱,埋在小如是的肩上亦大哭起来。
赵坚看着酸楚,却又觉得怔然。
他侧头往屋内的小窗看去,窗外金乌西沉,暮色四合,院子里盛着沉甸甸的霞光,橙红一片,很是打眼,在这个时候死去,好像亦不失诗情画意。
他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摸摸小如是的头发,对乳母道:杀父之仇,灭口之恨,皆是负担,你不必告诉如是我身死的原因,只要让她知晓当年的隐情,千万别把贼人当好人!拿仇人当恩人!我们云梦天光绫向来磊落做人,光明处世,说句不孝的,她爷爷纵有千般无奈,却也实实在在地当了恶犬手下的一把铡刀,我不希望如是重蹈她爷爷的覆辙
乳母和小如是还在哭,那日的夕阳特别红,橙红色的晚霞辉映下来,整个院子都没能装下。小如是心里莫名地害怕,抽噎着去拉父亲的手,可最后那只手还是垂落了下去。
玄天派之所以能在江湖上数度崛起,靠的本就是本派的秘宝山河令。江湖上传言山河令中有武学秘宝,如能参破奥妙定当无人能敌,这其实都是韩敬老贼为煽动群情随口扯的谎!他见赵大侠凭借着山河令迅速积累了名望,心生嫉妒,便编造出山河令是韩家秘宝的弥天大谎,且诬陷赵大家不仁不义,夺人秘宝拒不归还,用计发动了那场大战!
赵如是终于走上了高台,此时已经晕死过去的韩敬被赵况一剑刺醒,他茫然地睁眼看了看,正对上赵如是稚嫩却坚毅的面庞。
当年我爷爷摒弃良心为你卖命,只求你能多多照拂他病弱的儿子、危如累卵的门派,可大战后我爷爷身死,你却因我父亲不愿依附于你,直接灭了我天光绫一派,又一剂毒药下去,自此我父亲便再也未能走下病榻,但即便如此你仍觉得不够!
韩敬当众被缚,又被接连砍断了手脚,元气像一下泄了个干净,整个人苍老了不少。他先是茫然地看了赵如是一眼,但很快就他认出了眼前这个小丫头。
他张了张嘴,发现哑穴不知何时被解了,发出支离破碎的一声啊。
赵如是冷笑着怒视他,稚嫩的嘴里吐出最后一句话:当年你为灭口直接毒杀了我父亲,后又杀了那么多不愿依附你的人,我可问你,你晚上会做噩梦吗?
韩敬瞳孔瞬间放大,赵如是却直起身子,对着赵况直直跪拜下去。
云梦天光绫赵如是,恳请赵大侠为我父报仇!
这一跪,台下的人都惊了,彼此面面相觑,继而爆发出无比热烈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山河令不是韩家的?
那当年韩敬及依附在他门下的金钱枪称自己前去讨要山河令不成,反被赵家打得重伤归来,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出苦情戏?
哗!那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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