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稚会意,大手一摊召出锁魂链,哗啦哗啦的链声犹如催命符,传入屋内。活人听不见锁魂链声,作为鬼魂的穆小楼却听得很清楚。穆小楼低泣了两声,恋恋不舍地看了娘最后一眼,走出茅屋,乖乖接受捆绑。
“我,还能,再看到娘吗?”穆小楼眼神希冀地望向闻宴,他虽然呆笨,也看出来在闻宴和谢稚之间,闻宴才是能做主的人。
娘生病了,病的很重,他想多陪她一会儿。
闻宴看了眼穆小楼,少年一身怨气消散许多,眼神不再呆滞木讷,甚至透着些许鲜活气,若不开口,与寻常少年一般无二。
“可以,办完事后,再来告个别。”
穆小楼高兴地抱着闻宴胳膊,愣头愣脑地表达感激:“谢谢,谢谢姐姐。”
哎呀,真乖,要是所有怨鬼都这般,能省多少事。
闻宴摸了摸他脑袋,“走吧。”
谢稚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目光落在怨鬼抱住小姑娘的那双手上,一扯锁魂链将怨鬼拉回。
小姑娘身子骨不好,还是少于亡魂触碰得好。
*
随着闻宴心情好转,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家,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中。
花满楼中,随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阴风乍起。
外面分明还是艳阳天,陆家宅邸上空却聚拢起黑压压的云层,无数邪气犹如黑蛇,在云层里翻滚,风雨欲来。
阴风呼啸,阁楼外,血流满地,尸体陈横。
陆婴如短暂地品尝了一口甜蜜,转瞬又被一只无形大手拖入深渊,痛苦仿佛刻入灵魂深处,有一把刀在心脏处来回穿刺,让她恨不得马上剖出心脏,昏死过去。
韩凤玉在旁守着,几次阻止她做傻事,却没法缓解她痛苦。而要命的是,她刚被大量功德滋润过的身子,触感异常敏锐不说,还没那么容易昏死,即便点上昏睡穴强行使她昏睡,下一刻,也能生生再痛醒过来。
什么叫生不如死,陆婴如算明白了。
不知是否是临近既定寿夭之时,亦或者术法反噬,这回的病痛,来的比从前更为迅猛。
“凤玉哥哥,为什么……”少女气若游丝,甜美的脸颊布满狰狞,看向韩凤玉的眼神中也多了哀怨。
不是说没事了吗?
韩凤玉俊脸冷然,再次施展搬运术,术法却碰上阻碍,对方又在功德上加了层防护,任由他凝聚多少根夺运针,都戳不破那层罩子。
拭去嘴角鲜血,韩凤玉忍无可忍,一拳锤在床头。
他倒是小瞧了那女人,她不但逃出了地牢,还榜上了一个有本事的靠山,兔子跃出牢笼,竟敢反咬其主了!
她以为,这样就能逃出他手掌心了吗。
天真!
韩凤玉从袖中取出一道传讯符,将发生之事一一说明,松开手,传讯符咻地从阁楼的窗户飞出,遁入虚空一处神秘地方。
随即,又拿出一道传讯符,沉声提醒了几句,发给陆临溪。
第二道传讯符穿云破风,已奔出百里外的陆临溪,“吁”地勒停了**黑马,接住飞到眼皮子底下的疾讯符。
当看清楚上面写的东西后,嗤笑一声。
当心闻宴?
当今修为最高深的天师都在梁州,连大邺的几代皇帝都忌惮三分,至今不敢妄动三世家,还能畏惧区区一个凡人?
不过,拜韩凤玉几次三番提醒,陆临溪还是提高了警惕。韩凤玉出自鬼医世家,是玄慈老祖最喜爱的弟子,能让他感觉到棘手的人,不能掉以轻心。
阿婴只有这一颗适合的心脏,大意不得。
陆临溪匆匆吞掉一口干粮,循着牵丝术指引,调转马头。
当瞧见目标所在方向时,粲然大笑。
——十面山!
闻宴啊闻宴,天界有路你不走,偏偏进入鬼门关。
该说你是歪打误撞呢,还是与他有缘,竟去了他陆家的锁龙台所在。
锁龙台覆照之处,众天师拱卫。
这下,除非她找的靠山是幽都阎王,黑白无常,否则插翅难逃了。
猎物已钻入陷阱,陆临溪勾起了嘴唇,往身下马儿肚上拍了张急奔符,骏马躯体遽燃猛颤,黑色眼珠噌地化为死白。
四蹄飞扬,恍若神驹,以比寻常骏马快三四倍的速度,破风奔驰。
*
闻宴尚且不知已经有人在朝她疾奔而来,就算来了也不担心,她身边有幽都十大阴帅之一的白无常。
敢在无常跟前搞鬼,那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没有后顾之忧的闻宴,飞快游走于瓶梁镇周遭的十三个村庄,专心打探消息。
下矮村里,穆小楼母子阴阳相隔,十分可怜,上阳村里,失去了宝贝独女的孙家父母,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父是穆母大哥,子嗣艰难,年近三十才得了孙婉玉一个女儿,将女儿捧在手心娇养长大,宝贝异常,谁知到了晚年,这唯一的女儿还是离他们而去,怎能不痛心。
不过好在,女儿虽去,女婿却重情重义,在妻子走后时常上门安抚悲痛的岳父岳母,甚至跪在两老人面前,直言以后会把二老当成亲生父母孝顺。一片孝心,感人肺腑,惹得镇上百姓交口称赞,同时对那害人的穆小楼更是憎嫌。
“所以,孙婉玉为什么要自尽呢?”
闻宴很是想不通,“孙家父母豁达开明,将女儿教养得善良不失坚韧。按理说,寻常困境不足以压垮孙婉玉,导致她走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