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比之前还要更为阴冷,沈呦呦有点受寒,本想打个喷嚏,却怕惊扰先辈,便硬生生忍住了。
江长老沧桑的声音自后方响起:“这便是他们寻常来拜祭的墓地。”
沈呦呦点点头,但还是感慨于这墓地的简陋。
玄天宗好歹也是第一宗门,怎么修个墓园埋葬先辈,还整得这般粗陋?
而江长老接着道:“但这些里面,大部分不过是衣冠冢,只是是个名义上的东西罢了。”
他语气淡淡的,却莫名透着一股哀伤的气息:“你们刚才看见的那深坑,才是绝大多数先者们的埋骨地。”
闻言,沈呦呦不由大惊,连打喷嚏的欲望都散去了。
这这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先辈们的遗骸,就被丢弃在那样的土坑里?
“这里面埋葬的,大部分都是在与魔域大战中丧生的修士,只留残骨,混杂在一起,而辨不出其人身份。”
“且绝大部分尸骸在死后邪肆入体,怨气大增,生了怨灵,于是灵魂久久徘徊于此地,不能散去……”
江长老语气低沉:“也就是你们在夜里看见的那些。”
沈呦呦听得一愣一愣,她下意识问道:“可为这些明明是为正道牺牲的修士,为什么还会滋生邪肆呢?”
江长老沉默半晌,眼底闪过深意:“善恶本就在一念之间罢了。”
“是人,都躲不过七情六欲的桎梏。”
他捋着胡须,沉声道:“况且,所谓仙修魔修,魔不一定就代表邪,仙不一定就代表正,都不过是一种修炼之道罢了。”
沈呦呦听得有些绕,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明白。
她挠挠头,试探着道:“也就是说,人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善恶也并非是完全对立的?”
江长老笑了笑:“差不多是这个理。”
他没再多说什么,深深地看了眼汇聚在一起的墓群,而后缓缓背过身去:“走吧。”
……
重新回到谷陇之上,沈呦呦才有一种体内温度回暖的感觉,连带着神魂的刺痛也舒缓了些。
方才那地方阴气极重,若她不是体内有凤凰真火护佑,只怕神魂都要冻伤。
想到这,她转头看向谢知涯,却见他神色平静如初,没有表露出任何不适感,仿佛不曾经历过墓地此行。
在方才墓地前的谈话中,他也没有作声,而是在一旁极安静地旁听。
而此时,他似在沉思些什么,垂眸立在原地,半天也不动一下,就连沈呦呦在他眼前挥手示意,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见此,沈呦呦犹豫了一下,很是担心地看向他:“谢师弟,你……你是不是冻傻了呀?”
这话一出,谢知涯才像是缓过神来,他露出个惯常的笑意,神情无奈道:“呦呦师姐说笑了,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是江长老刚才说的那些话吗?”
沈呦呦附应道,“我也觉得他那些话很深奥,没太听懂……”
“不。”
谢知涯微微一笑,望向沈呦呦的眼眸里闪过几缕深意,“我是在想,呦呦师姐先前说的话。”
她说的话?
沈呦呦不解:“什么?”
谢知涯与她对视,语调慢悠悠的:“师姐说,女子爱好美色是天性,我便在想,自己的容色,在师姐眼里算是几分……”
沈呦呦的脸刷地红了:“我瞎说的,你……千万别当真。”
“那怎么行……”
谢知涯轻笑道,“师姐的话,我自然是要句句放在心上的。”
扑通扑通……沈呦呦感觉心上像是有小鹿乱撞,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奇怪感觉,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赶忙落荒而逃:“我……我练剑去了。”
望着她仓皇的背影,谢知涯唇角弧度愈深。
在她的身影彻底远去后,他慢慢摊开手,低头垂视,只见那苍白的手心处赫然是一片焦黑。
望着那焦黑痕迹,他低低笑了两声,眼底笑意却愈淡。
从现在开始,他会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和他们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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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迷蒙,白衣女子一路跌跌撞撞,一手捂着脸,另一手推诿着路上所遇到的想要询问她的人。
径直冲入院内、奔进房屋、扑倒在柔软大床上后,苏若雪才放声呜咽起来。
泪水嘀嗒落在丝质锦被,晕开一大片水泽,她将整个脑袋埋在被子里,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难过的情绪。
“小姐?”
饱含担忧的女声自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