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胤认得孟破天,孟破天却不认识他,以往在玳瑁虽有交集,但宫胤一直千变万化,没露过真脸,此刻孟破天虽觉得隐隐熟悉,但急怒攻心之下,哪里能细想。
宫胤皱眉,他不怕孟破天出手,却怕她犯傻。
“让开!”孟破天此时无心出手,直奔崖边,不管不顾趴在崖边一看,晚间岚气已起,山雾茫茫,不知崖深几许,哪里还看得到裴枢?只凭感觉这崖很深,落下定无幸理。
孟破天呆了半晌,将刀往背后一插,双手抓住崖边,就要往下爬。
一只手将她拎了起来,宫胤乌黑的眸子对上她愤怒和惊痛交织的眼眸,“崖边这么滑,别找死。”
“滚开!”孟破天悬在半空就拔刀。
一股掌风拍来,将她拍出一丈之外,孟破天跌得屁滚尿流,好容易抬起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女子,面无表情站在一丈外,正用冰雪擦手。
这自然是南瑾,她没追到斗篷人,正一腔怒火,看见孟破天对宫胤无礼,想也不想便出手——她都不能靠近的男人,别的女人当然更不可以。
至于景横波,不算女人。是蛊惑人心的巫婆。
孟破天呆了半晌,支着双刀站起身,摇摇晃晃指着两人,冷声道:“好,我不是你们对手,我也不自取其辱。但今日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有种等着!”
说完转身就走。
南瑾抱胸冷笑瞧着,一脸“江湖中人都是这么自找台阶下”的表情。
宫胤却在叹气——没猜错的话,孟破天一定是去找景横波了。
他只得和南瑾跟着,孟破天下山却跑得飞快,她在山野中长大,极善攀援腾跃之术,为了避免被宫胤两人灭口,扯了根铁绳在山林间奔走,几次荡过山涧溪流,这回路线走得曲曲折折,竟然也没迷路。
宫胤原本想半路拦下她,不管怎样,先管住这个和裴枢一样的冲动派再说,谁知走到半山时,忽然感觉到异动,随即发现,有一支队伍,从山间小道中潜入进来。
不用问,这自然是禹光庭的队伍,此人可为谨慎狡诈,接到景横波军队被毒倒的消息,依旧没有放松,大军围山,必定从几处进攻。
宫胤便命南瑾抄近路下山,迅速通知景横波,自己则假作逃入山林,出现在那支秘密队伍面前,那支队伍由禹光庭手下一个参将率领,认得他是摄政王近期看重的谋士,却不知道摄政王最近对这位先生的疑心,听宫胤说随同杀手前来刺杀,无意中失散,此刻愿意为大军带路,找到女王王帐,当即欣然接纳。
军队在山林中秘密潜行,一路狂奔的孟破天,已经到了女王营地。此时士兵们已经醒转,并接到紧急命令,埋伏在营地各处,进入备战状态,孟破天的忽然闯入,被当做摄政王的斥候,当即抓了起来,扭送入景横波帐中。
景横波正和手下商量今晚的迎战计划,如何分化跟随摄政王来的临州贵族私军,如何给禹光庭迎头一击,一转头看见孟破天鼻青脸肿地站在帐门前,不由目瞪口呆,“你怎么来了?”
她也知道孟破天大概往这里来了,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瞧了瞧她,又诧然道:“你怎么狼狈成这样?”
孟破天气喘吁吁站在帐门前,今日精疲力尽,饱受打击,在这营中还受了一番磋磨,此刻心神衰竭,再无力气逞强,噗通一声便扑在景横波膝前,“陛下,救救裴枢!救救少帅!”
景横波吓了一跳,急忙将她扶起询问,孟破天迫不及待,将事情说了,她只顾自己诉说,也没发现,景横波听着听着,脸色变了。
“……是两个白衣人,一男一女,都高高瘦瘦,武功都很高,女人木头一样没有表情,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的,看上去也冷冰冰的,两人是冰雪类武功,满崖冰雪,倒像传说中的九重天门的武功……”
“你看错了吧!”景横波忽然打断她的话。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滔滔不绝的孟破天,猛地一怔,张大嘴,“啊?”
“这两人,不可能!”景横波斩钉截铁。
孟破天瞅着她,脸色渐渐变了。
“女王,”她慢慢道,“你认识他们?”
景横波欲言又止,想了想,道:“你当时离得远,想必没看清楚,无论如何,这两人不可能。这样吧,我先和你一起上去……”
“陛下!”一个将领急声道,“现在走不得!一方面军中无人指挥,另一方面禹光庭定然已经进山,此刻您进山,迎头撞上太危险!”
景横波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裴枢性命不能不管,但这几千军士也是命,此刻两军交战要紧关头,她如果离开,裴枢也不在,整支军队无人指挥,必然会被禹光庭剿杀,这也是几千条性命!
这可怎么办?
裴枢……裴枢真的会那么容易中别人的计死去吗?百战将领,黄金战神,大小战役数十几无败绩,生死艰险不知经过多少,还是个用兵狡黠的智将,这样的人,会这么容易被害死吗?
孟破天拉着她袖子,满脸祈求地望着她,见景横波脸色为难,神情也渐渐硬了。
“你不去,是吧?”
“破天……”
孟破天冷笑一声。
“是我僭越了,女王陛下何等人,怎么能为一个属下身处险地?裴枢对你忠心耿耿,为你出生入死,是他自己要做的,说到底你确实可以不管他。”她拔出双刀,刀锋映着她忽然冷冽的眼神,“生死见人心,不过如此。陛下不去就不去,不过我一个小小要求,总该答应吧?”
“破天,”景横波叹气,“别急着暴走,且等我一等,这事儿还有些蹊跷,等我想好怎么安排……”
“借我你军中最强机弩,最毒毒药,最厉害的精兵。”孟破天打断她的话,“这个总肯吧?好歹裴枢也值得你救一救,你的江山还需要他来打,不是吗?”
景横波没心情去计较她的挖苦,盯着她问:“你要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杀人。”孟破天决然道,“谁害死他,我杀谁。”
“不行!”景横波语气比她还断然,“破天,我说过,不可能是那两人,你误会了!”
“口口声声说我误会,我亲眼所见你还敢说误会!”孟破天激动起来,双刀一架,“你不在现场,凭什么说我误会?”
“凭我对那两人的了解!”景横波也动了火气,“他们不会!”
“这么了解,他们是谁!”
景横波转过头。
孟破天转身就走,“不给,我自己去杀!”走出两步,“呸!”一声,“无情女人!”
“站住!”景横波勃然变色,“拿下她,别给她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