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嘴角抽了抽,很想给这熊男人当头也抽一记,只得头也不回喝道:“将那人带走!”
几个将领赶紧过去,围住宫胤,宫胤拨开前来搀扶的人,自己退到一边。
他还是那副淡漠神色,并不打算和裴枢动手——和裴枢顶真,不过是让景横波加倍为难罢了。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会喜欢令自己为难的人。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是也。
那边裴枢跨前一步,景横波滑步一拦,几次三番,裴枢剑尖微抬,怒道:“你真要拦?景横波,你讲不讲道理?”
景横波眨眨眼,觉得这道理实在很难讲,但无论如何也得拦下,只得道:“你答应过我做戏的!”
裴枢气极反笑,“做戏!你还真以为骗得了他!”
景横波默默,心想不管骗得了骗不了,让他有点疑惑,愿意探索,也是成功的一步,最起码他现在就主动出现在她身边了,不是吗?
只是这话怎么能说出来,给裴枢火上浇油?
景横波此刻万分后悔,没将孟破天召到身边,得赶紧让她跟来才是。
“让开!”裴枢拨开她,“他虽行动不便,武功未失。你不想事情闹大,就让我与他公平一战!”
“公平你妹啊公平!”景横波也将他一搡,一直搡到树后,压低嗓子,“你们这种级别的决斗,非死即伤,你俩无论伤损了谁,我都承担不起,你考虑过我的心情?”
“那你考虑过我的心情?”裴枢低吼,眼底火焰熊熊,“宫胤当初怎么对我的,你不知道?一出反间计,伤我身还夺我名,将我打下尘埃,如果不是我在天灰谷拼死支撑,现在我和我的属下们,早已是谷中白骨一堆!这样的血海深仇,你要我不报?你有什么道理要我不报?”
“你们当初的事情,都是金召龙的说法……”景横波弱弱地道,“或许还有误会……”
“他还要欺侮我到什么时候?”裴枢眼底的怒火快要溅到景横波脸上,“当初血海深仇未报,现在还来夺我心爱的女人,我为你忍了,他还敢挑衅我,景横波,裴枢是血性男儿,你要我这样忍,你不如叫我死!”他抬手,横剑猛劈,咔擦一声,水桶粗的树身一截两半,轰然倒落声里,他声音刚厉,“我不如死了,成全你们这一对无情无义的男女!”
“呛。”,剑身长响,裴枢猛然拔剑,头也不回离去。
木屑碎叶,喷了景横波一头一脸,等她擦抹干净眼中碎屑,意图追上去时,前方含怒而去的裴枢的影子,已经越过营地,远远消失在山路那头。
景横波怔了良久,只觉得心如一团浸在冰水中的乱麻,纠缠纷乱,拔凉拔凉。
宫胤远远地坐着,看着那边的纷争,微微皱了皱眉。
南瑾忽然走过来,对那些看守宫胤的人摆摆手,那些将士都知道她厉害,只好微微散开了些。
南瑾站在宫胤身边,扒着她被天风洗过的白饭,问宫胤,“吃饱了?”
宫胤不答反问,“你下毒?”
南瑾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我下的,但不是我要下的,有人要诱敌。”
宫胤微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他不觉得南瑾这性子,会懂得谋算。
果然南瑾平实地补充了一句,“……景横波干的。”
宫胤眼底微微露出满意之色,南瑾却道:“为什么要救裴枢?死了岂不省心?”
她那碗白水是毒水,毒水泼在溪水中,随即洗锅的士兵便被赶开,此处水流不算激烈,毒水一时随着油污停留在水面上,正巧裴枢过来将脸埋进去猛洗,不用说自然无意中会喝进毒水。
宫胤正是看见了他眉心的黑气,才发觉他中毒。
也正是算准了裴枢火气已到顶峰,他才出手打断景横波筷子,争风吃醋是假,算准裴枢必定因此发作是真,裴枢修炼至阳内功,火气激涌之下,能将毒性逼出。
宫胤微微偏过头,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南瑾却执拗地转到他面前,盯着他。
宫胤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树后踟蹰叹息的景横波身上。
南瑾震惊于他眼神那一霎,春水柔波般的绵邈。
片刻后,她才听见他淡淡答:“因为她会伤心。”
……
同一时刻,在临州南部的汜水州,和临州北部的前川州,两座重楼高檐的王府内,两位禹国王子,都站在书房的桌案前,盯着面前黑布上的白骨,眼露震惊之色。
汜水王府里,禹冲拿起那明显比别人长一截的手骨,对着日光照了照,日光下,他的手,几乎和那骨头一样长。
禹冲脸色阴沉,冷声问:“这东西怎么来的?”
属官垂头恭谨地道:“说是临州耶律家给王爷送礼的……”
“临州……”禹冲眯了眯眼睛,忽然将那骨头掷在桌上,“立即派人去大都,去给大王请安。这回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必须见到大王,什么事也不用做,就给本王好好看看,大王的手!”
“是!”
“另外……”禹冲眼神越发阴冷,“召集王府三卫,点齐护卫人马和王府所有属将,派人将汜水州州牧州判和参军都请来,咱们,或许需要出门一趟了!”
……
前川王府内,比禹冲小上三岁的禹直,将那手骨翻来覆去地看,笑嘻嘻地道:“送礼送出这么一件玩意,倒是稀奇得很。”随手将手骨一掷,“可不是拿我随便哪位死去王叔的手骨来糊弄我吧?看看这骨头,埋下去多少年了?”
一个医官快步上前,仔细查看半晌后小心地道:“回殿下,这骨头埋于土中,应该不超过两年。”
“本王最后一个王叔,死于五年前。”禹直眼睛闪着诡异的光,喃喃道,“照这么说,这骨头就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