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又怔了一会,忽然想起当初在玉照宫,这家伙什么都不爱吃,什么都不肯吃,她经常给他送食物,隔了一天还能看见原封不动,为了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她费劲了心思。总在怜惜他不能遍识人间真味,总在怜惜他的生活,过得过于苍白寡淡,人生因为此,失却了质量。
难道,他真的喜欢血肠吗……
她忽然扭头,对身边火头军道:“这村子还有几头猪?能买的都买来,都杀掉。肉制成肉干,肠子……都制成血肠。”
说完她也不看宫胤,自顾自道:“朕喜欢。”
宫胤唇角又是浅浅一弯,夹起一块血肠自己吃了,又夹了一块给景横波。
景横波还没反应过来,裴枢的手又伸了过来,少帅脸色铁青,先一筷子吃掉景横波那块血肠,再一把端过那碟血肠,哗啦啦全部倒进自己碗里,埋头三下五除二吃个干净。
景横波目瞪口呆地瞧着他,也不好说什么,想了想,又恶意满满地拖过肚肺汤,假笑着对宫胤道:“尝尝这个汤,也是极好的,清肠润肺,以形补形……”
裴枢的爪子又飞快地伸了过来,半空截走了那碗汤,泡进了自己碗里。
景横波瞥他一眼,手伸向猪心,手还没靠到碟子边,那盘猪心又稀里哗啦倒进了裴枢自己的碗里。
满桌的人都不吃了,怔怔地瞧着埋头大吃的少帅。
景横波似笑非笑,拍拍他的肩头,“喂,你真这么喜欢吃啊。”
“唔。”
景横波端过那碟猪耳朵,“你喜欢自然给你,这个喜不喜欢?”
少帅这才抬起头来,看一眼那猪耳,脸色好了许多,一边伸手来接,一边道:“猪耳也罢了,可别拿什么猪肠猪心猪肚之类的不入流恶心东西给我吃,那东西我一瞧就要吐……”
满桌的人都一傻。景横波手一顿。想了想,厚道地道:“当然不会,这桌上都是肉,都是肉。”
少帅吃了这么一通,难道从头到尾都没仔细瞧过吗?
想想也是,就他那个吃法,看得见盘中菜吗?
众人都厚道的默然,裴枢满面春风来接猪耳朵,特意示威性地瞟宫胤一眼。
宫胤稳稳地端坐,也不看他,忽然浅浅笑道:“是啊,都是肉。在下今日方知,原来猪肠猪心猪肚如此做法,比肉味更有胜之。这位兄台,你刚才吃了那许多,可觉得好?”
裴枢接碟子的手忽然顿住。
随即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碗。
雪白的肚肺汤上漂着红油,漂浮着几块暗红色的物事,那形状,那形状……
“啪。”一声少帅扔了筷子,踉跄逃席。扑到溪边,一把推开那几个洗锅的火头军……
景横波叹着气,放下碟子,“太不厚道了,太不厚道了……”
也不知道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