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总是最黑暗,也是最好睡的时辰,激战了一夜的士兵们,发出的鼾声几乎十里外也可以听闻。
守夜的却目光炯炯,警惕地盯着外头的一切动静。
雷熙坐在帐篷前,竖着耳朵,听见远处一长两短几声婉转的鸟鸣。
他看看周围几个亲信士兵,士兵对他点点头,他又看看营地,注意到南瑾早已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悄悄站起身来,进了帐篷。
帐篷里那堆人质还叠着,只有最上头耶律哲是醒着的,正用阴鸷的眼神盯着他,冷笑低声道:“算你识相。”
雷熙冷着脸,他何尝愿意这么冒险?无奈被人家抓了把柄,答应帮那一次,谁知道救走了大公子,却又被掳来七公子,那群黑衣人临走时的眼色他看懂了,还得再帮一次,不然就继续和他过不去,涉及到自己的秘密,也会被捅出来。
那些耶律家族的人临走时暗示,不会走远,会在附近等着接应,他只要将这群人放出去便好。
然而走近了才发现,这些人没有锁链捆绑也没有任何禁制,只是浑身僵硬,似乎都被冻僵了,但这种天气,怎么会被冻僵?
“走不掉的。”耶律哲神色阴沉,“他们动不了,而你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出去。”
雷熙也发现了这一点,额头冷汗滚滚而下,将唯一勉强能动的耶律哲扶下来。两人呆立在帐篷里,对望一眼。
黑暗中眼眸如狼,各自嗜血。
相同的人,一霎目光相撞,便见同样杀戮心思。
然后两人同时转身,各自拔刀!
“哧哧”连响!
黑暗的帐篷里,刀尖入肉声响不绝,伴随着血液喷涌的噗噗之声,浓郁血腥气氤氲开来。
两人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各自负责一边,拔刀砍杀,一刀一个,如同宰猪。
血花飞溅里,那些僵硬不能动弹的公子哥们惊骇地瞪大眼睛,死也想不到,平日里和自己一同章台走马称兄道弟的耶律哲,竟然会突下杀手,更想不到那个布置在军中的内奸,竟然也这么心狠手毒,他们喉间僵硬,无法叫喊,很多人到死都满眼疑问——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不怕日后各大豪门的追究吗?
而耶律哲和雷熙,则以冰冷带血刀尖回答。
不能不这么做。
雷熙救不走全部人,就一定会被对方怪责,那么自己的身份和秘密就有泄露的危险。
因为无法救走全部人,只要留下一个,耶律哲就得承担责任。
所以这些人都得死,把他们的死推给这支军队,临州豪门乃至大都贵族,就会和这支军队不死不休,他们不仅逃脱了责任,还可以报仇。
鲜血飞溅,耶律哲下手很快,一边抹人家脖子,一边将刀也在自己臂上狠狠一勒。
他“千辛万苦”逃出,才能取信于那些豪门贵族。
上头堆着的人已经杀完,他们将人掀翻,继续杀戮,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雷熙刚将一个有些僵硬的躯体翻开,那身体却太硬,眼看要落地会发出声音,他急忙去接,却有一只手,比他快一步,轻轻接住了那人的身体,笑道:“悠着点。”
雷熙浑身一冷。
眼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
那只手雪白纤细,指尖修长,如春葱如玉管如秀笋,美妙精致。
那声音微微慵懒沙哑,笑声似生了钩子,勾魂。
但他却觉得五脏六腑都似被忽然勾住,紧紧地一攥,迫出冷汗来。
他有些呆滞地抬起头,就看见面前,微笑的景横波。
这一眼让他险些晕去,第一反应就是看一眼外面,外头不远处关押景横波的帐篷仍亮着灯,有人站岗,没人惊呼被关押的人不在。
被关押的人,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里。
“啧啧,好狠。”景横波轻笑道,“我就慢了一步,你们都快杀完了。”
她是故意慢一步的,只有这两个人动了手,让那群公子哥看见他们杀人,才能成功离间耶律世家和其余世家的关系,才能让耶律世家在禹国无法生存,才能让禹国出现大乱,她才好浑水摸鱼。反正这些世家公子,横行不法,鱼肉乡民,坏事也没少做。
只是这两个人,比她想象得还狠,她慢上一步,最起码多死三个人。
雷熙和耶律哲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抢身而起。
“砰。”一声闷响,下一瞬两人翻倒在地,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面无表情的南瑾。
耶律哲和雷熙又对视一眼,这回两人爬起来一个翻身,极有默契地扑向景横波。
景横波看起来像比较好捏的软柿子。
“砰”一声,两人撞在一起,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随即两人后领被一双冰凉柔软的手抓住,额头对着额头,狠狠一碰。
“啪。”眼前似有漫天星花四溅,两人额头一片青紫,翻着眼睛,险些被各自的额头撞晕。
女子慵懒的笑声响在他们颈后,“心一样的黑,人一样的狠,果然额头也一样的硬。”
笑声里,耶律哲瞪大眼睛,看着帐篷里桌案上的灯火忽然自己移动起来,落到了身后人的掌心。
景横波在他身后,擦亮了火石,点起了蜡烛。
光线一亮,雷熙脸如死灰——军队要被惊动了。
耶律哲脸色一变,忽然似想到什么,惊道:“你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