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只听说睡出口水,没听过睡出眼泪,做噩梦了?可印象中完全没有。
想了一会没答案,还惦记着赶回去,不能确定押送队伍能否对付得了耶律世家的人手。她站起身,正要转身,忽然停住。
她眼光,落在身后那块石头上。
这块石头,好像有点不对。
她记得她进这个山壁凹陷处时,特意看了一眼这石头,因为这山谷中石头多半方正或扁圆,很少有这样瘦长的石头。
现在这块石头,已经变成了方方的一块山石,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块石头不是刚才那块,如果是这块的话,这么方,不大好依靠,她根本不能睡得那么舒服。
有人来过?换了石头?
她心中一惊,好端端来个人,是敌是友,不对她下手,换一块石头干嘛?
她忽然一颤,脑中似电流劈过,霍然转头四望。
山谷空寂,天色黝黯,四面只有呼啸的风声。
她撒开双腿,在山谷中一阵翻找,除了给她整倒的那些士兵,没有别人。
她蹿上山腰,看见半山腰上有一些钢丝,黑色的钢丝横亘在黑夜中,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再往上奔,到了山顶,山顶上有很多杂沓的脚印,一支断裂的弩弓扔在地上。
她浑身唰一下凉了。
就在先前,这山顶上有人!
那个时候在山顶上埋伏的人,一定是禹国的精英队伍,她螳螂捕蝉,未曾想黄雀在后!
是有人替她不动声色捕了黄雀。换了山石,换了她的成功,和一场好眠。
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她浑身颤抖,似要被山巅风吹下山谷,无法抗拒的激动和失望交替而来,她站立不稳,踉跄一步,“咔嚓”一声,踏碎了那半截弓弩。
宫胤!
为什么再次擦肩不认!
她猛地又转身奔下谷,到了刚才自己睡觉的地方,抚在那山石上,似乎还想依此寻觅他的气息和温度,可她知道,她已经错过了。
他总是如此残忍,在她觅他千百度的时候,悄然从暗处走出,再无声离开。
她蹲下身,紧紧蜷缩成一团,似乎只有靠这个动作,才能抵抗忽然从内心勇气的疼痛和崩裂。
她忽然看见地面上有浅浅的脚印。
她怔怔看了一会,伸手去量,脚印只有小半个,前头尖尖,从尺寸和形状看,像是女子足印。
这脚印不是她的。
她有点疑惑——有个女子出现过?如果刚才是他,以他的性子,不会愿意有外人在场,那么这个女子是谁?为什么会在场?
她隐隐约约觉得,他一定有什么状况,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她慢慢站起身来,长长吸了口气。
没关系,知道你在我身边就好。
……
因为睡了一觉,又寻找宫胤,耽搁了时辰,景横波赶回去的时候,发现押送队伍营地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远远的就看见火箭越空,人影纵横,甚至还有重弩的厉啸之声,穿透空气如鬼哭,从人数来看,进攻的人一点也不少于防守的人,看来耶律世家看这里是荒山野岭,又有禹国王族撑腰,这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下死手了。
景横波看见队伍的圆阵,就叹了口气,已经让人提醒蒋亚,对方可能人多势众,可能有禹国军队,怎么还这么掉以轻心。圆阵虽然是夜间防御的最好阵型,却耐不得火攻,对方如果连本国军队都参与了,就意味着当地官府默许劫杀行为,动手的耶律家族就不会再有任何顾忌,不会再怕被人发现干涉,火攻箭射,都免不了。这时候再用圆阵,很容易死伤惨重。
远远的厮杀凶猛,一条白影在火光中蹿来蹿去,飘逸如迅捷,白影所经之处,火光纷灭,攻击者不断惨嚎翻出,她认出那是南瑾,士兵们很快发现南瑾的厉害,自然而然向她靠拢。
南瑾却在皱着眉,她根本不想管闲事,她只是在找景横波,但奇怪的人,找遍营地,这人到哪去了?
蒋亚在最外围指挥战役,副队长雷熙则在最内围,带着一批精兵,看守着所有流放犯,这些人都是重犯,不能闪失一个,不然女王一定会问罪。那些犯人都被集中在一座帐篷内,帐篷不点灯火,所有人重镣重铐,铐在地上。
雷熙看着外头的攻势,目光闪动,和身边士兵道:“瞧着虽然紧张,但估计是打不进来的。”
一个士兵道:“对方人不少,如果再来个几百人,或者来一批高手,就能冲进来了。”
另一个士兵道:“多亏了有那个雪人在,她一出手,连火箭都会灭,可帮了咱们大忙。”
士兵们都叫南瑾雪人,觉得这个姑娘太冷太干净,就像一捧雪。
又有一个士兵,看了看雷熙,道:“说到那个雪人,另外一个怪人呢?战事这么激烈,火头军都来帮忙看守人犯,他怎么一直不见?就算是英白大统领的亲戚,也不该这么悠闲吧?”
这话提醒了众人,立即纷纷道:“对呀,人怎么不见了?别的时候乱跑,这时候怎么也跑?这算个什么?”
雷熙目光闪动,缓缓道:“你们不觉得,这时候队伍中忽然少了一个人,不是什么好事么?”
众人凛然,半晌有人低声道:“是啊,那人行径古怪,莫不是奸细……”
黑暗中,帐篷后,景横波静静地站着。
雷熙点点头,沉声道:“今夜敌人来势汹汹,人多势众,如果这时候出了个奸细,后果不堪设想,我等负责看守这一批人犯,职责重大,因此我觉得,原先定好的看守方案,是不是该调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