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酒杯轻轻推给她。
景横波抬头看他,他眼波澹澹,清如万里湖面。她看不见这湖方圆如何,深湛几许。
接过酒杯,她很想一饮而尽,将此刻心中万千情绪冲没,但她最终只是,慢慢抿了一口。
她已渐渐学会控制情绪,只在适合放纵的时刻放纵。
酒液辛辣,入喉如刀,沿咽喉如火苗蹿下,到了腹中腾一声,燃烧。
“够劲!”她忍不住赞,抬起眼来,一霎已面如桃花,眸中盈盈如秋水。
他见状轻笑:“你酒量似乎不怎么样。”
“谁说的?”她不服气,“我这辈子就只醉过一次!”
“哪次?”他低头斟酒,语气漫不经心。
她一顿,眼前掠过枫红叶绿,笑颜晏晏,一瞬间场景变,幽暗马车,对面男子银色的面具闪着冷光。
物不是,人也非。
不提也罢。
“忘了。”她道。嫌他倒酒太慢,抓过酒壶就倒。
“唰。”一声,什么东西飞过来,砸向车窗,他手一挥,那东西在即将穿过车窗时,倒飞了回去,哗啦啦一蓬鲜红血珠,喷在窗纱上。
景横波看见那是一只断手,她一阵恶心,手中一颤,酒液洒了几滴在桌上。
她有点惭愧,比起定力,她似乎差了眼前人一筹。
难道这一场战斗中的对酌,就是为了考考她的定力?
穆先生忽然伸手,蘸了桌上酒液,开始画图。
没画几下,景横波眼睛就亮了,这似乎是什么地图,一格一格的,又似乎是什么势力划分,难道是三门四盟七大帮在玳瑁的势力分布?
果然穆先生道:“三门四盟等掌控玳瑁,明面里的地盘很清楚。但上元城有些地方,却是诸家都不能争,没有争的要地……”
他列出了几个地方,景横波用心记住。
“主要堂口在这里。”穆先生拈起茴香豆,一颗颗地填进那些格子里。
“王宫在这里。”景横波拿起一块牛肉,搁在地图后方。
两人填着豆子,排着牛肉,喝着小酒,外头砰砰乓乓近在咫尺,似一曲别开生面入阵曲。
景横波面前一排茴香豆,死死堵住了通往牛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