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你为什么不说话,”姜啸搂得岑蓝几乎窒息,但她一动也没有动,只是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对面的床幔,那上面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眼中冰雪消融后水雾氤氲,还固执地守着自己心中的坚冰。
“师祖,我不想叫姜怀仇,你给我改个字吧,”姜啸好像突然间就变成了唠叨鬼,“我也不想用这幅模样示人,你说了我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我怎么还不好啊,你帮我易容好不好,我不想要这张脸,我不想长这样……”
“师祖,”姜啸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几不可闻,他问岑蓝,“你不会骗我吧。”
岑蓝闭上了眼睛,她气血翻涌,灵力横冲直撞,几乎瞬间要冲破压制,她连忙去运转灵力压制修为。
没有时间了,她咬牙开口,“不等明天了,我们现在就去凤冥妖城。”
她说着要起身,姜啸却突然松开她,滚到床里面,拉过被子盖到自己的头顶,“我困了,我不去,我要睡觉了。”
岑蓝去拉他的被子,他把自己裹住不松手,但是他终究是敌不过岑蓝的力气,他被连人带被子拽到了床边上,岑蓝要开口说什么,姜啸就突然拔高声音道,“师祖!”
他声音高得几乎尖锐,打断了岑蓝的话,岑蓝和他对视,他又迅速转开眼睛,眼神闪烁不敢看她,“我……我真的好困好累啊,明天再去不行吗?”
姜啸几乎是在哀求,“就一晚,”他爬起来,跪在岑蓝的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脸边上,“就一晚!”
姜啸整个人形容十分癫狂,他双手淬了血一般的红,距离凤冥妖族这样近,他已经受到了影响,血脉开始觉醒。
这一张本就糜艳至极的脸,更加的妖异几分,可对岑蓝来说,这张脸就连做出这么可怜的样子来,也显得那么可恨。
她面色肃冷,看着姜啸不吭声,姜啸眼泪顺着糜艳的侧脸滑下来,血色越发的浓烈,这会看上去,就真的完全不像个人了。
“师祖,”他短促地笑了笑,用另一只手压住自己颤抖的手腕,跪在床上仰头问岑蓝,“我能不能不去凤冥妖城?”
“求你了。”他笑着说,呼吸急促续接不上,他颤不成音地说,“外面天太黑了,蓝蓝,我真的好怕啊……”
第45章 骗我动情(径直捅穿了姜啸的腰腹。...)
岑蓝站在床边, 垂目看着一直在哀求她的姜啸,心绪复杂得难以言喻。
她设想了很多种姜啸会有的反应,她算尽了他可能不可自控, 甚至连他对自己的情爱到了几分,都打算拿来利用, 却实在没有算到姜啸竟是恢复了记忆, 知晓了他们之间的不共戴天之仇,却竟然试图装傻。
“你……”岑蓝终究还是忍住,伸出手捋顺他凌乱的长发。
姜啸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 一把扒住了岑蓝的手臂, 继而搂上她的腰身, 他紧紧地抱着岑蓝, 恨不能将两个人融为一体,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是骗局,他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双极门小弟子而已。
他将头埋在岑蓝的腰腹, 不敢去听, 也不敢去看, 不敢看她的神色, 怕她会露出同那梦境中一般冰冷至极的眼神。
可无论他怎样回避, 岑蓝最终却还是开口, “不行,今晚必须去。”
她用这世上最温柔的声音, 甚至带着哄劝意味地对姜啸说出最绝情的话, “你乖一点。”
姜啸已经尽力去捂了, 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得清清楚楚。
他整个人如同风化的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好似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即刻随风散去轰然化为沙砾。
岑蓝跟他说过很多次这句话,乖一点,你乖一点,我喜欢你乖一点。
难道是他还不够乖吗?
让她不开心了,不喜欢了,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连一夜的时间都不肯给他。
她要杀他,他又如何反抗得了呢,她为什么连这一点点让他沉迷虚幻梦境的希望都不给他!
姜啸的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怨毒,有什么在他的心中,在他的身体中蠢蠢欲动,即将爆发。
可他想到了梦境中那个身穿嫁衣,被砍断了头的岑蓝……
姜啸胸腔中无处安放的,能够将他烧灼成灰的怒火,便又寻不到出口的焚化了他自己。
他沉默地柔顺下来,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垂落了双手,抹去了自己眼中的泪水,而后顶着一张花掉的脸,跪坐在床上看向岑蓝。
“好。”姜啸低声说,“我乖。”
岑蓝确实是准备利用姜啸的爆发,利用他的悲痛欲绝和无法割舍,来引凤冥妖族提前出世。
她当年虽然杀死了姜啸的母亲,杀尽她造出的族众,却因为凤冥妖族独有的浴火浴血皆能重生的原因,并没有真的能铲除这个妖族。
而她给姜啸看的记忆,甚至一部分是她捏造出来的,属于她的而不是属于姜啸的记忆,她要他发疯,却不是要他装傻,要他顺从!
完全准备之下,各族之间蓄势待发,只等她一声令下,可姜啸这引爆烟火的引信,却竟然哑了,那怎么可以!
她等不了,这个天下也等不了!
岑蓝袖中的手慢慢握紧,一切准备就绪,决不能在姜啸这里出岔子。
姜啸笑着看岑蓝,脸上血泪未干,他会乖乖跟着她去的,可是下一刻,岑蓝突然抬手,一个狠狠的巴掌落在姜啸的脸上,直接将他的头打得扑倒在床上。
“你都想起来了吧,想起来了又在我这里装什么乖!”岑蓝袖中的手指在剧烈地颤抖,火辣辣的一直顺着掌心疼到她的心里。
她用森寒的语气,压着声音里的细小颤抖,伸手抓住了满脸错愕,才从床上爬起来的姜啸。
“你既然知道你我血海深仇,就不要再用这张脸对着我笑,”岑蓝周身散发出能够将人碾得骨头发颤的威压,“你知道每一次我看着你这张脸,有多么恶心吗?!”
姜啸满脸都是空白,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之下,是连哭也不会,连表现出悲伤也不会的。
岑蓝是真的看不得他这个表情,便转过头去,扯着他的衣领径直朝着窗边走,走出了门口御剑乘风极速朝着凤冥妖城而去。
姜啸始终被她提着,就跪坐在她的千仞剑之上,破风疾行,他整个人变成了提线木偶,甚至丧失了全部的生机。
他知道了一切,却宁愿自己不知道,他愿意一生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做个普通人,也愿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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