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点喘,却远不似李妄这般厉害,而以李妄身手与体力,哪怕山路崎岖,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李妄薄唇微抿,脚下不停,摆摆手,示意无事,继续前行。
然而再行一段,李妄再度脚下踉跄,这一次似乎更严重,不得不停下来,一手扶住树干,剧烈喘息,一手捂在胸口处,面露痛苦之色。
“不舒服吗?”种苏慌忙察看,“究竟怎么了?”
“心疾。”李妄也未瞒着。
心疾?种苏蓦然想起李妄先前提过的不足之症,便是心疾吗?
种苏不知这心疾具体是个什么病症,结合眼下李妄的情况,推测出大抵不能剧烈运动,但他们分明还未走多远,又是下山,看不清路,脚程并不快……无论如何,此刻心疾发作相当要命。
“那,稍休息一下。”种苏道。
然而下一刻,空中忽然传来哨声,一长两短,接连三声。
种苏循声望去,那声音来自小屋方向,瞬间明白,定然是去后山巡视的人回来了。让种苏没想到的是,他们竟以哨声直接唤回正在下山的同伙,再行追击。
这下糟了。
倘若只有两人,他们还可一博,十多人一起,其中更有强悍山贼,想也不用想。
“得赶紧走,燕兄,坚持下。”
种苏二话不说,扶起李妄,将他手臂搭在肩头,另一手搂住李妄腰部,奋力撑起李妄,一起继续前行。
李妄侧首看向种苏,她额际也微微冒汗,发带搭在耳旁,略显狼狈。
山中寂静无声,很快,便隐约传来异动声响,那是追捕的人来了。
他们隐匿于此,自然熟知山中情形,穿梭林中如履平地。刀砍倒荒草树枝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夹杂着恐吓的呼喝声……由远及近,似乎越来越清晰。
种苏气喘吁吁,心似要跳出来。
再看李妄,情况似乎更加糟糕,他面无血色,唇色比月光还苍白,人却仍十分镇定,不现丝毫慌乱。
但这样下去,很快便会被搜寻到。
种苏与李妄同时脚下一停,对视一眼,不必说话,便彼此领会对方心中所想。
先藏起来。
山中洞穴甚多,李妄倒是目力极好,很快发现一个较为隐蔽的山洞。
两人就着朦胧月光,拂开杂乱的树枝杂草,躲进洞内,又小心将杂草理整归位。
洞穴不宽,却很深,洞口漏出几缕月光,勉强可视物,里头则幽深黑暗,什么也看不见,隐约有风声和潺潺水流声。
看来他们运气不错,误打误撞找了个“活”洞穴,空气流通,后面说不定还有其他出口。
种苏先扶李妄靠洞壁坐下,之后自己在他对面也席地而坐。
万籁俱寂,狭小的空间内,外头里头的一应声响皆被放大数倍,清晰可闻。
种苏透过杂草空隙,凝神注视和倾听外头的动静,紧张与奔跑让她心脏狂跳,耳边几乎能听到怦怦的心跳……以及李妄粗重的喘息。
“你如何了?”种苏转过脸,小声问道。
李妄长双腿一只曲起,手臂搁在膝盖上,手指虚弱的自然张开,脑袋微垂,靠着洞壁,不住喘息。
这场景莫名似曾相识,种苏很快想起,可不就像那日小巷中初遇时情境?同样的狭长空间,同样的静寂幽暗,不过今日种苏手中少了盏小花灯。
不得不说,即便无药物效用,这美色也相当诱人。
不过眼下种苏并无半分旖旎心思,她目光中充满焦急担忧。
“燕兄?燕兄?”
始终不闻应声,种苏担心李妄昏过去了,忙趋身近前,跪坐到李妄身侧,微探头,面对面察看李妄情形,并迭声唤着。
“没死。”李妄仍头颅低垂,半晌才从牙间逸出二字。
“很不好受吗?”种苏感觉到李妄的克制。
李妄的手指张开又猛的握紧,似乎极为痛苦,种苏正要开口再问,忽然李妄双手交握,交错握住双手手腕,衣袖翻起,露出半截手腕来。
借着微光,种苏看见李妄裸露的肌肤上不知何时爬满红疹。
“啊。”种苏忍不住惊呼。
“这是,这是讳症之故?”种苏马上联想到了那只猫。
与此同时,也大抵明白为何李妄会如此体力不支了,心疾料想原未这般严重,然而讳症同时发作……很显然,这讳症更为厉害。
又是心疾,又是讳症,难怪平日不怎么出门。
种苏从前并未真正见过讳症,只听说过患花粉症的终日喷嚏不停,眼泪鼻涕横飞。出红疹的尚第一次见,想来也是症状各有不同。只是这荒山野岭的,一无郎中二无药石,可如何是好?
身后还有追兵,当真雪上加霜。
那红疹不知是奇痒还是奇痛,能让李妄露出痛苦神色,无论哪种都定然不好受。种苏见李妄痛苦不堪,却无计可施,不由十分着急。
眼见李妄越来越用力,那力道似直要扼断手腕般,情急之下,种苏伸出双手,握住李妄手腕,以免他自伤。
“……拿开!”李妄沉声道,那声音里含着忍到极限的焦躁暴戾。
“我帮你。”种苏轻声道。
“……走开!”
“还是这么凶。”种苏低声嘟囔了一句,却未松手,“我不会走。燕兄,告诉我,这讳症除了药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可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