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就好似叶蓁是话本子里棒打鸳鸯的恶人一般。
秋雨本来去到厨房,想给饿了一天的叶蓁找点吃的垫垫肚子,结果听了满耳朵冷嘲热讽,不由心生怒意,回来后立刻一字不差地跟叶蓁讲了。
一身大红嫁衣的叶蓁坐在床前,听了却是淡淡一笑,“随他们去。”
秋雨还想说什么,叶蓁却忽然站起身走到镜前坐下,指了指自己的头上,“帮我把这喜冠拿下来吧,太沉了,压得我脖子疼。”
秋雨一愣,“可是殿下还没回来……”
“无碍。”叶蓁轻轻摇头,“摘了吧。”
秋雨只好照做。
摘下头冠,秋雨拿起梳子,为叶蓁梳理头发,按摩头皮。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响,叶蓁回过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叙玄,她如今的丈夫。
刚刚合卺礼时叶蓁只来得及扫一眼,现在才第一次细细打量了李叙玄。
二人对视片刻,叶蓁起身行礼,不卑不亢,“见过殿下。”
李叙玄看着叶蓁这幅波澜不惊的模样,眼神不由闪了闪。
“快起。”他笑了笑,“百闻不如一见,夫人这般气度,叶家大小姐之名果真当之无愧。”
叶蓁听到“夫人”二字,眉头不由跳了跳,但她很快恢复了那副客气疏离的笑容,“殿下过誉了,倒是殿下除了这玉树临风的相貌之外,其他却是与传闻中完全不同。”
她的语气意味深长,李叙玄一瞬间心下转过思绪无数,脸上的笑却是丝毫未变,“夫人此言何意?”
叶蓁对秋雨使了个眼色,秋雨向二人行了一礼之后退出房间,将门关上守在门口。
李叙玄没有阻止,屋里只剩下两人相对而坐。
“做个交易吧,殿下。”
叶蓁开门见山,“我知道,娶我可能并非殿下所愿,若是有选择,我也不愿意进京。”
“但我还是来了,为了一个交代而来。”
她气势一变,目光如利刃,一字一句缓缓道:“叶家满门而亡,只剩我与幼弟苟延残喘,我要一个真相。”
李叙玄心中不由一凛,对叶蓁的看法又变了变。
但他面上不露,只故作不解问道:“这是何意?难不成当初那场战事……别有蹊跷不成?”
见李叙玄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叶蓁早有预料,也不着恼。她答非所问,笑容却是多了几分凉意与势在必得,“殿下觉得,若是尹相知道了桂花巷里有座雀宅,会作何想法呢?”
听到“雀宅”二字,李叙玄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像是脱下了温和有礼的外壳,眼神变得阴鸷又冰冷,看着叶蓁的模样像是盯上猎物的毒蛇。
叶蓁挑了挑眉,原来这才是六皇子的模样吗?
屋里气氛像是凝滞住了,好一会儿,才听李叙玄声音冰凉道:“听闻叶家之所以能百战不殆,是因为叶家军有一队专门刺探情报的精锐斥候,可深入敌营于入无人之境,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叶蓁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李叙玄倒了一杯,“这样私密的消息,殿下也能知晓,外头说殿下一心书画,不问世事的传言果真不可尽信。”
李叙玄没有接过她推来的茶盏,“你想要什么?”
“我早说了,要一个真相。”叶蓁垂下眼帘,看着茶叶起起伏伏,“西北一战太过蹊跷,叶家斥候都没察觉的端倪,刀子一定来自背后。”
她扣上茶盏,看向李叙玄,“我可以将我的人借给殿下所用,助殿下成事,但殿下需得应我,助我查出真相,让我亲自手刃仇人。”
李叙玄定定看了她片刻,忽而恢复了原先温和的模样。
他伸手拿起了叶蓁刚刚倒给她的茶,说出了他知道的消息。
“三年多前,你父兄回京述职,灵虚道人曾经暗下拉拢过叶将军。叶将军嫉恶如仇,哪里看得上灵虚这样的小人,将他狠狠骂了回去。”
“灵虚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转头就让贵妃给老皇帝吹了枕边风。”
“如今的老皇帝可不像四十年前的成帝一般信任叶家,叶家既不留妻儿在京,也不送女儿入宫,老皇帝没有人质在手,早就看叶家不惯,灵虚便给老皇帝出了主意……”
叶蓁没有在意李叙玄提起皇上时不称父皇,而是轻蔑的叫他老皇帝,她使劲握住了手上的茶杯,快被烫伤也毫无所觉。
果真如此!
狡兔死,走狗烹,帝王家果真都不是什么东西!
叶蓁想到被她留在西北的弟弟,她只愿阿荣这辈子平平安安,快活一世,再不要给这狗屁的皇家卖命!
一声脆响传来,李叙玄顺着声音望去,看到被叶蓁握碎的茶杯,眼皮不由一跳。
果真是十四岁就敢上战场的人物,叶大小姐这身功夫……
叶蓁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一边将碎瓷片扔在桌上,一边撕下嫁衣袖子的一角,随意包了一下伤口,然后面无表情对李叙玄道:“叫殿下见笑了。”
李叙玄讪讪,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不敢,叶大小姐这身功夫,在下望尘莫及。”
听他不敢再说什么“夫人”,叶蓁唇角勾了勾。
“既然嫁给了殿下,你我二人以后便是同舟共济的夫妻,殿下以后私下里不如以你我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