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计芳华的杀人罪名成立。
计嘉原本因为仓库着火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但她仍旧分出时间去监狱里看了计芳华。
监狱很偏僻, 陈清让请了一天的假,去的路上计嘉看着很平静,就像是送她去出差一样。
今天她起得很早, 倒不是因为要见计芳华装着心事晚上睡不着。大清早起来她又是护肤又是卷头发。
脸上的妆容无比地精致,快赶上他们所里每次去相亲约会的师姐了。
陈清让对她这一行为并不太支持,但仍旧在那天开车送她去了监狱。
母女再相见的画面曾经在计嘉脑海中排练了上千遍,她幻想过自己一身珠宝趾高气昂地出现在计芳华面前,然后用冷酷决绝的话语表情将计芳华踩在脚底下、又或许自己功成名就, 计芳华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 然后自己当众羞辱她等等。
但没有想到是这样隔着一块玻璃。
她并不意外计嘉会出现, 甚至像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计嘉今天起得很早, 但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她今天的穿着打扮都是提前好几天就精心准备设计的。最新季的大牌连衣裙,昂贵的手提包,可惜玻璃将两个人隔开了, 否则她就能闻见自己身上已经绝版的香水。
可取下电话,计嘉在路上打好的草稿, 那些冷嘲热讽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准备来向计芳华炫耀的,她想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过得特别好,当初是计芳华看走了眼。
让她知道是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但面前的人好像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计芳华了。她蜷缩在玻璃后面的椅子上, 看上去老了十岁,囚服在她身上有点大了, 头发灰白了一半。
看她这么落魄的样子,计嘉即便是炫耀了也没有任何的胜利喜悦。她只能想到一个词——老态龙钟。
“怎么不炫耀?”计芳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
计芳华很轻易地就勾起了计嘉的怒意,见计嘉不肯说,她突然一改刚才的模样。
她们隔着玻璃对视,计芳华突然一笑:“那个人是你妈妈,你知道吗?”
计嘉抓紧了电话:“猜到了。”
快三十年前了,时间已经久掉计芳华都不太记得了,那时候下岗热潮席卷,丈夫将她交给了同乡的另一个熟人带着一起去喀城打工了。
到了她才知道那不是什么当保姆的差事,地点不是有钱人家,而是娱乐场所。老乡强词夺理收走了她的证件,告诉她反正服务对象都是老板,没有什么区别。
俗气一点的叫法叫妓,委婉一点就是小姐。
那时候一帮人群租在一个房间里,就用薄薄的木板隔出一间间小房间,和她们住在一起的还有邓莉和计嘉的妈妈。
计芳华受不了,跑过一次。
老乡甩了她一巴掌,告诉她家里的男人其实知道她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这话让计芳华彻底心死了。
群租房里的小姐们有时候自己会找点“零工”。有的时候会撞上原配,楼道里一吵架,整栋楼都能听见,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挨骂的小姐会说自己只是拿钱办事,有本事去找她自己男人的麻烦。
会所里的那群女人整天打扮时髦,她们白天无所事事,休息了就打麻将,但口袋里就是源源不断有钱来。
计芳华在会所上班的两年半后遇见了一个男人,她喜欢上了对方可被计嘉妈妈捷足先登,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计芳华时隔多年再回忆起来,却没有太多悲伤。她讲着对她而言像是故事一样的桥段,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后面的计嘉,在看见计嘉眼神恍惚的那一刻,她扯出笑容:“你信了?”
语气轻佻,一点都不像是在狱里诚心悔过的样子,仿佛不久前在法庭上落泪认罪的人不是她一样。
信吗?
计嘉却没有如她所料一般错愕,刚才神经松动的那一秒像是故意漏出的破绽。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了你编故事的能力一直很烂。”计嘉往前凑,将自己的人影和计芳华的身影印在一起。
计芳华的笑脸出现在了计嘉的脸上。
她反问:“你觉得我信吗?”
计芳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垮下去了,她卸力一点靠在椅背上,计嘉从听筒里听见手铐碰撞发出的金属声:“长大了,不好骗了。”
计嘉:“主要还是谢谢你。”
骗了她这么多次,这么久。吃一堑长一智。
计芳华叹了口气,是没有成功骗她后的失落。像个顽童一样在最后了还想戏耍一次计嘉:“过得挺好的嘛?”
终于她开始审视起今天计嘉的打扮。
计嘉也如愿了:“是的,现在我过上了以前你和邓莉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归我了。”
计芳华咬着后槽牙,这时候再扯出的笑容多少有点可怖:“其实刚刚的故事一半真一半假。其实我从来没有在夜总会里上过班,你信吗?”
其实她的丈夫当时和计芳华一起去了喀城打工。他们挤在狭小的合租房间里。
计芳华的体质导致她很容易就流产。
连着三次流产之后,诊所的医生告诉她这是习惯性流产,和遗传有关系。
流产没多久,她就亲眼看见自己丈夫和他口中鄙夷的小姐搞在了一起,那个女人告诉她:“我只是拿钱办事,你有本事管住你老公。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流产和丈夫的出轨给了她巨大的打击,但很快那个女人自己找上门来了,她怀孕了。
会所里的女人花言巧语,能把一个男人口袋里的钱骗光,也能把男人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