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与期盼悄然而至。
池砚放好车,退烧药开始发挥作用,他的额头和后背慢慢出了些冷汗。他看见裴问余的背影契合在黑夜里的铁门外,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被深渊吞进去。
困意涌上头,池砚眯着眼,看不太清眼前的人。他尽全力只能喊出不大的声音:“小余,进来坐吗?”
忆完往昔,驱逐恐惧,还是那个人把他拉回现实。裴问余在池砚看不见的地方,流了一滴眼泪,他等着风把眼泪吹干,回过首,笑着对池砚说:“好。”
第31章相识
池砚一进屋就一头戳倒在桌子上,额头抵着桌面,半死不活。
裴问余基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的身,迈的腿,进的屋——他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晕头转向,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一举一动全靠本能。
一桌子热气腾腾的夜宵熏陶着两个完全没有食欲的人。
老太太从屋里拄着拐出来,见到裴问余愣了一下。
裴问余不尴不尬地站在池砚身边,眼神在屋子里飘了一圈,最终只能落在池砚的后脑勺上,想在黑色的发丛里,盯出一朵娇艳盛开的花儿来。
池砚扯着裴问余的衣角,让他坐下,自己始终埋着脸没有抬起头。
裴问余以为他不舒服,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池砚从臂弯的缝隙中露出半只眼睛,摇摇头说:“我没怎么,让你吃夜宵呢。”
这哪儿吃的下?硬塞都不一定塞得进去。
老太太没见过池砚早晨出门时的熊样,回来突然变成了一个病秧子,多少让她有点措手不及。拄着拐往亲外孙身边走,不小心让左脚绊了右脚。
这一脚差点摔了,幸亏裴问余身手矫健,没让老太太出什么事。
池砚摸着小心脏,又给吓出一身冷汗,气若游丝地说:“外婆,您慢点,我现在不禁吓。”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吃药了吗,赶紧去医院!”说完还觉得不够,又接了一句:“打电话让你妈回来!”
池砚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随口开始胡说八道,“吃了,就发个烧,没多大事。我刚从医院回来,这小毛病医生都懒得给看,开了几颗药就把我打发了,睡一觉明天就好。”
裴问余:“……”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老太太显然不信,但是池砚说的有鼻子有眼,她将信将疑地把脸转向裴问余。
裴问余紧绷着脖颈,顶着在座各位各异的目光,迫不得已地说:“是。”
一旁的张阿姨端着水给池砚,见缝插针地溜进来,说:“早上出门是有点感冒,大小伙子发个烧,有助增强免疫力。哟,瞧着慢脑门的汗,出汗是好事!”
一群人一唱一和终于把老太太哄安心了。安了心才注意到这屋里原来站着一个陌生人,虽然跟这位陌生人刚刚还有过眼神交流,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这位是?”
“我同学。”池砚说:“他陪我去医院。”
这一句直接拉升好感值,老太太本来看裴问余就眼熟,现在更是顺眼得不得了。老一辈看见小辈就是爱操心,她操心完池砚,又开始操心裴问余。
“这么晚还送他回来啊,你家住的远吗?”她盛了碗粥,推到裴问余面前,“吃点东西再走,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放心!”
“我……”
池砚挑了一个看着漂亮的咸鸭蛋给裴问余下饭,顺口接过话茬子,“他父母都不在家。”
说话的一个意思,听话的另一个意思。老太太明显没想得太复杂,他看了一眼外边乍起狂风的黑暗天,说:“家里没人就别回去了,晚上在这儿住一晚吧。小张啊,去翻床被子。”
张阿姨附和:“好好,今天晚上雷雨天,过不久就得下场暴雨,住一晚别走啦,免得半路又淋坏一个。”
在几个人无意识地推波助澜中,裴问余莫名其妙地留了下来。
池砚仿佛用完了所有的力气,眼皮再也撑不住。在回房间之间似笑非笑地对喝粥的裴问余说:“喝完粥就上楼吧,晚上睡我那屋,左拐第二间。”
那粥其实挺好吃的,但进了裴问余的嘴里完全寡淡无味。奈何旁边有一位目光灼灼的掌勺师傅,裴问余不能抹了她的面子。于是端着再来一碗的表情,一口气灌下了那碗粥,烫了舌头也管不着,心早就跟着池砚飞了。
池砚在某些方面有一点公子哥的臭毛病,比如眼下就算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他也要按部就班刷个牙,不能冲澡就洗把脸,换身舒服的睡衣,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安安稳稳地躺进被窝。
裴问余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面,池砚刚好从浴室里换了身衣服出来。
“……”池砚:“这宵夜可真够丰富的。”
裴问余把碗放在书桌上,再把筷子端端正正地架在上面,“这是给你的。”
池砚摔进被窝里,放松身体深吸一口气,虚虚弱弱地说:“放那儿吧,朕暂时吃不下……”
裴问余轻笑了一声,看着池砚抱着被子打了个卷,把自己完完全全埋进去,只露出发梢顶,微微晃了两下。
整个房间只亮着一展照明不大的台灯,裴问余借着那光,看见书桌上反射着的玻璃相册框——一张是现在的池砚,好像在哪个旅游景区拍的,二了吧唧朝天举了个‘耶’的手势,笑得明媚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