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香兰被她噎了个倒噎气,干伸了伸脖子道:“那你也没说过人家一秤一句好话!你也没少在背地里埋汰人家小姑娘不守规矩没成亲就和周大勇四处乱跑,还有二哥你们也是,你们也没少吃人家一秤的,花人家一秤的,你们谁感过人家一秤的好了?要是这么说的话,咱们这一屋子人全都是白眼狼,谁也别说谁。”
眼瞅着这话说得不体面,金老太太掩着口连声干咳。
一直在旁边坐着不说话的金老三突然哑着嗓子苦笑起来了:“可不是吗?咱们这一家人全都是指着人家三丫头这才有了个立足的地方,原想来能跟着她到城里来,不在乡下被饿死就算是好的了。
可是一进城,日子过得好了,你们一个个的全都不认识咱们自己是谁了,小妹,你现在低头看看你自己,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不比这城里的姑娘差吧?哪一件是你自己挣的?还不都是大嫂给你的钱?
可是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几时在心里感念过你大嫂的好?感念过一秤的好?怕是还在心里怨着她们给你的不够多吧?”
“这……”金香兰脸色一红,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说话。
金老太太一看宝贝女儿被呛了,心下心痛,接口道:“老三,你说这话可有点狠了吧?一秤是咱们老金家的丫头,她挣的钱不就是咱们老金家的钱吗?我们吃她点花她点还不天经地义的?”
金老三抬头看着她:“娘,以往那么多年是谁说要一把将一秤浸在尿桶里头浸死的?又是哪个天天骂她是扫把星,恨大哥把她给留下来养大的?你这心里真的拿着一秤当过亲孙女看吗?现如今花了她的钱这会儿,你倒是认识她了?小妹养成这么个不知道好歹的德性,全都是被你给惯的。”
一屋子人全都没说话,突然从角落里传出一声疯疯癫癫的笑:“是啊,是啊,一家人全都是白眼狼,谁都不知道记人家一秤的好,报应啊,这全都是报应啊。”
众人惊了一跳,只见金老二缩在角落里,抱着个脑袋痴痴傻傻地笑着,完全是个疯子样。
金老太太被吓了一跳:“老二,你这是咋了?可是病这么一场,脑子也坏了?”
金老二又笑:“娘,我哪里是病得脑子坏了,我这是病了一场,脑子老算是清醒了,前几日叫那人骂了我一通,我就病了这么一场,可是待到人回过神来想想,这才知道,人家骂的句句都是实话,不止是我,是咱们这一家人全都不认识自己是谁了啊?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
一番话把满屋子人都说得低下了头,就连金老太太回过味儿来也觉得自己以往那么多年对待人家柳翠娥娘几个实在是太差了。
要是依着金三丫头的脾气,哪怕是不认她这个奶奶,她也挑不出理来,可是人家还是尽着好东西叫她挑,挣钱给她花。想到这里,金老太太的头也低下来了。
一家人讨论了一个晚上也没有讨论出来个结果来,第二天高利贷的人又来了,再次堵着大门,又是泼粪又是挂挽联,又是没明没夜地来闹腾,直把这老金家的所有人都给闹得不得安生。
东院那家子依着金一秤留下来的话,不管那个院子里的人怎么来央求,只关门当作没听见,金老三和张兰草两个一大是就被药行城的掌柜给叫走,依着金一秤的吩咐给安置好了。
高利贷把余下这些人全都堵在家里,每天换着花样闹,哭丧的唢呐从早吹到晚,成桶的大粪往他们院子里浇着让他们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