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秀姑子却一把扯了他的袖子,连声道:“云奎哥,你这是要把我给送回去?我哥嫂适才那个样子你已经是看到了,若是你强把我送回去,怕是他们由着这雨水把我给淋死,也断然不会叫我进门的。与其如此,你还不如直接把我给杀了,免得再看他们那张臭脸。”
听她这么一嚷,周云奎瞬时也没有了主意。
周家老太太摔着拐杖在他身后道:“云奎,凡事儿都要讲个理儿,她秀姑子好着的时侯,和咱们家也没有半分纠扯,此时她的腿坏了,也赖不着咱们一分,这个闲事咱们本就不该管,用不着犹豫心软。老二,你过来,你和老三一起把这个女人给送回家去,他们家若是想要闹,咱们也不怕他们,总有个天理王法在。”
秀姑子一看这是老周家的人真要把自己往回送了,当场哭得嗓子都哑了,扯着周云奎的袖子连声道:“云奎哥,我求你了,你别把我送回去,我这腿虽然坏了,但是我还有个女人身子啊,你把我留下来,我给你当奴当妾,只要平素里给我一口吃的不叫我饿死都行,云奎哥,你可千万留我一条命。”
周云奎原本心下还有几分同情她,一听她这话,当时就恼了,把手一甩,道:“二哥,走,咱们一起把这个女人给送她家里去,莫叫她在这里瞎喊,坏我名声。”不顾秀姑子扯着嗓子不停地喊叫,周老二上前一把将那个装人的篓子给提在手里,扯着周云奎就要去送人。
金一秤看着眼前的情形,多少有点心怀不忍,冲着周家老太太道:“亲家奶奶,那个女人的哥嫂那般不良,难道这里的里正都不管?”
周家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边扯着她的手往回走一边道:“你这小丫头片子虽然有能耐,但是有的事情你见识的还是少些。
若是这个女人往年父母还在的时侯,或者还有个人肯护着顾着她,她也未必落得如此田地,可是现如今她那父母都不在了,她也没有找着合适的夫家,在她哥哥家吃住,怎么着都算是个外人。
若是手脚还是好的,活计也能多干一些,那他们还能容她。可是看她现如今的光景,就是个累赘了,谁家还会留她呢?今天他们家人上咱们家闹的这么一场,若是咱们就此把她留下来了,平白的倒是给咱们自己家找了话柄,往后你姐夫和你姐在这村里都抬不起头来。此一番咱们是必须把她给送回去。”
看到金一秤的脸色不好,周老太太照着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道:“好孩子,这个事儿不怪你,你本是好心救她一命的,但是当不住你治了她的病,却治不了她的命。她秀姑子或许就是命该如此吧。”
大雨终于停了,喜鹊跳上翠绿的枝头吱吱喳喳地叫闹个不停。
屋子里又传出来周云奎和金大丫逗弄孩子的嬉笑声,今天上午那一起事件,仿佛只是那张家人即兴表演的一场闹剧,根本没有影响到周家的人。
可是金一秤坐在屋子里,怎么着都感觉到心里头不舒服。
毕竟那个秀姑子是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她没有死在自己的手术刀下,却死于亲人的遗弃和虐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比让她直接死了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