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在祠堂门口的戏楼里唱够七天,金老大也在村儿里挣够了面子,乡里乡亲的再见了金老大,也都客客气气的,再加上里正一再在旁边帮着给金老大说好话,众人也就暂时忘了他家有个会开人肚子的丫头片子的事儿,跟他的交道也能正常打了。
一大早,戏班子的人起来收拾东西,拨营走人。按规矩,但凡是这戏班子走人,得给人家捎上一包干粮点心,图个吉利好儿。
大清早,细寡妇就蒸了一锅红薯面的窝窝叫金石头送过去。
那个扮梅香的小丫头双手接了金石头递过来的窝窝,抛着媚眼笑道:“哟,你是咱们这回请戏东家的长子吧?辛苦你还来给我们送东西。”
金石头笑道:“不客气,你们这戏唱得真好,俺还没听够呢。你们下一场上哪儿唱去啊?俺要是还想听戏,上哪儿找你们去?”
小丫头又笑得咯咯咯直响:“这事儿哪儿有准啊?我们这一行儿的可不如你们富户家里的少爷,哪儿有人请,我们就上哪儿去呗?你要想听戏啊,可就得跟着我们打听喽。”
金石头前几天隔着戏台子看过这小丫头几回,当时离得太远,眉眼没有看得太清楚,这会儿走近了瞅,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虽然五官不出众,这姑娘却是长了一双极媚的眼睛,一条大辫子垂在脑袋后边,说话的时侯两只眼睛媚成一条线,摇头晃脑的,带着后脑勺上的大辫子直动弹,金石头看着看着,心里头就有点乱扑腾。
戏子们把手边的箱笼都给收拾整齐了,码上驴车启程,金石头一直跟着送到村口,还是眼巴巴的伸着脖子看,满心满眼都是那条油花花的大辫子和那双媚成一条线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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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大在村子里重新找回了人缘,手里渐渐也有活计干了,那一大包银子里外里也就是花了不到二两又贴了点粮油米面,余下的还有三四两呢。金老大一下子有了底气,这脸上也好看多了。
到了晚上,金老大照例宿在细寡妇屋里,细寡妇数着那一把银子,又将金老大做木工活挣回来的几个铜板也给装在一起,在箱子底下藏瓷实了,就窝在金老大的怀里直撒娇:“孩子他爹啊,俺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金老大嘿嘿直笑:“你能有啥事儿?是相中别人家媳妇头上别的银钗子了?还是又想扯几尺花布做新衣裳穿了?”
细寡妇照着他的胸口一拍:“才不是这个事儿哩,俺是想着,大宝这都整十岁了吧?哪儿能光跟着你学种地哩?我是寻思着,叫他也上学堂读书去。”
读书?
金老大有点愣怔,自己家祖辈都是在土里刨食,偶尔学个木工瓦工的小手艺能养活自己就成了,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叫孩子去读书啊。
看到金老大有些犹豫,细寡妇赶快劝道:“要是往年年成不好的时侯,俺也就不提这个话了,可是今年咱们不是意外得了这些银子吗?你从里面抽出来一点,给大宝送到学堂里面去,大宝这孩子聪明,学啥东西都快得很,读书识字肯定也能成,孩子他爹,你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