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两个字卡在香草的喉咙里,虽然很想帅气地丢出这两个字砸向郑悦媛,可到了嗓子眼里时,她有点说不出口了。的确没有,郑悦媛提到的事,的确一件都没有在她和蒙时之间发生过。可似乎这些事都曾在蒙时和郑悦媛之间发生过。她唯有应对一句干涩而又敷衍的话:“那又咋样呀?”
悦媛仿佛从香草脸上看到一丝可以击破的破绽,微笑道:“在我看来,蒙时只不过是找到了一个贤妻而已,并非真正的知音爱人。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娶妻求贤者,娶妾求色者,而知音才是心中真正所渴望的。前两者,不过是形成一个其乐融融的家所必须的,而往往后者才是他本人最想要的。我承认你是蒙时的贤妻,可以帮他持家料理家事,而你的确做得很好,可在我看来,你却并非他的知音。”
“呵?那我想请教一下,谁才是他的知音吗?难不成你得说你自己是吗?”
“不必我说,你去问问赵远明他们吧,或者近一点的,问问韩铭念也行。当初我和蒙时合奏的那首《凤求凰》,是否堪称绝妙?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你和蒙时?”这比喻真让香草来气儿,“你这比喻是不是有点过头了?一个富家女跟一个穷酸书生私奔的故事用在你们俩身上合适吗?我看你是念书念得太多了吧?满脑子都是这样东西吗?”
“我和蒙时都读过很多书,我们都很崇拜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蒙时大概从来没有跟你提过吧?”这女人又来了!这问题还真把香草问着了。不过,她很快回答道:“再崇拜谁,那都是你们从前一块儿念书的事,现下再来说有啥意思呢?我劝你还是莫老是想着从前的事,想想你自己如今的身份吧!”
“我只是想告诉你,香草,真正不了解蒙时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抛却尘世繁琐,能与他投契共鸣的人,只有我而已!别忘了——”悦媛嘴角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蒙时跟你提过,在他心里,我才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女人!”
“行,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自己慢慢一个人去投契共鸣吧!”香草终于发现自己有点急了,第一次不想跟郑悦媛再探讨下去,于是草草结束了这番对话,出了院门去找韩铭念和千合了。
悦媛攀手摘了一只梨,放在鼻边嗅了嗅,笑道:“这梨闻起来真香呢!我记得蒙时很喜欢秋梨膏的,香草你知道吗?别以为我会放手,我可没有唐廉哥哥那么好说话,好谦让,这样的男人我为什么要谦让呢?”
这时,含露匆匆走了进来,见悦媛拿着一个梨出神,便问道:“小姐,您是打算摘梨做秋梨膏吗?”悦媛回过神来,点头笑道:“我忽然看见这满园的梨,还真想起秋梨膏这回事了。一会儿我问太老爷要些,回去做些秋梨膏来孝敬他老人家。对了,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是您的三伯娘来了,有要紧的事找您呢!”
“三伯娘来了?她倒是从来没上韩府来找过我,有啥要紧的事?”
“听说是端少爷背着她,往兵栈落了个名儿,打算投奔军营呢!三夫人着急得要死,赶紧跑来找您,想让您好好劝劝端少爷呢!”“端儿要去投奔军营?虽说秋闱暂时搁置了,未见得不会重开科试,他倒这样的着急做什么呢?走吧,回去瞧一眼。”悦媛往花坞里看了一眼后,这才带着含露离开了。
花坞内,蒙时和太老爷正面对而坐,漫不经心地抿着茶。太老爷问他:“喝出是什么茶叶了吗?”
“今天没味觉,喝不出来。外公,我话都说到这儿了,您就告诉我一句实话吧,唐廉是不是我娘和唐贤竹生的?”
“先告诉我是什么茶叶再说。”蒙时又抿了一口,放下茶杯说道:“好像不是一种茶叶,蒙顶石花里加了上饶白眉银毫,另外一种,我倒分辨不出来了。”
“是信阳毛尖,”太老爷淡淡一笑道。
“外公为啥要将这三种茶叶混和在一块儿烹煮呢?”“这育才与制茶是一样的道理儿,在最初嫩时便摘下烘炒,一遍又一遍,要得到一两好茶,得经过很多工序,火候和手法都很重要。而育才也是一样,自小培养,经过磨练,才可成就功业,成为一个可靠且能干之人。”
“我不太明白。”
“你明白的,只是装糊涂的时候太多了。你这小子什么事不清楚呢?就是喜欢藏在心里,不肯轻易说出来罢了。你的性子跟你娘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每每见到你,或者你外婆见到你,总能想起你娘来。当初,你娘若是个男儿身,只怕现下也是我的左臂右膀了。你外婆就抱怨过,为什么微尘生来是男儿,而你娘却是个女儿呢?凭你娘的聪慧,她若身为男儿,只怕也是个可以成就功业之人。”。
“外公扯远了,娘已经去世多年,现下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是啊,”太老爷点点头道,“她早早地去了,真叫我和你外婆伤心透顶。不过叫我们还算庆幸的是,她留下了你——和唐廉这两个儿子!”蒙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真的!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问道:“唐廉果真是娘和唐贤竹的吗?”
太老爷点点头道:“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说到这事的,我原本是不打算现下告诉你的。我是想等韩家起事的大业落定之后,再告诉你,让你们兄弟相认。不过你已经问起了,我只好如实地告诉你,唐廉的确是你娘和唐贤竹的私生子!”
蒙时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有些震惊,也有些激动,还有些茫然。听到这答案的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前尘往事,现下细细想来,似乎真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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