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那老妈妈端了茶壶和两盘子糕点过来,殷勤地替她们倒上,却没有走,而是笑盈盈地问道:“听两位的口音儿是外地人吧?新来这城里的?现下找到落脚的地儿没有?”亭荷厌恶地瞥了那老妈妈一眼,反问道:“为啥要告诉你呀?这跟你啥干系?”
老妈妈不怒反笑,忙说道:“姑娘别误会,我听着你们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儿,就顺口打听打听。我这老婆子也是一片好心,想着最近城里赁屋子不容易,瞧着你们有面缘,这才随口问问。”香草听了这话有些好奇,转过头来说道:“最近城里要赁个像样儿的屋子不容易吗?”
“你们怕是新到的,不知道这城里面的情况,打从前两个月起往城里来的人就多了许多,都跟你们一样儿是从外地携家带口地奔来的。”
“哦?真有这回事?该不会是你老妈妈想赁了屋子给我们才这样说的吧?”香草故意笑问道。
“不是不是,”老妈妈忙摇头道,“我上哪儿有那么多屋子去?单这店前院后一片小地方而已,不过我倒是认识不少人,可以替您做个中人,挣几个铜板买两斤盐巴罢了!您还别不信,您回头去寻寻,像样儿的要价贵,要价不贵的又不像样儿,要寻着一处合适的难呢!瞧着您可是位体面的少奶奶,去赁了那一门一院的屋子倒不好了,横竖都来了,不如多舍些,买处宅子,自家住着也安逸。”
“我算是听明白了,您是想替人买宅子,挣个佣金吧?”“少奶奶是通透人,真是一点就明白呢!”
“不怕告诉您,我也是买卖人,您这么一说,我自然就明白了。不晓得是哪处宅子要卖呢?您老人家倒是说来我听听。”
“怪不得听少奶奶的口气这么豪爽呢,原来也是捧算盘的呀!在您跟前真是班门弄斧了!实不相瞒,我就是想挣两个铜版,给我那孙子买笔墨,再过一个月都秋闱了,可不得给他置办些好东西吗?”
香草笑道:“那您老人家得往昭觉寺烧把步步高升的香去!横竖你店里不忙,坐下慢慢说吧。”
老妈妈是个健谈的人,见香草不拿架子,索性坐下来说道:“早烧了好几把了,头年我去烧的时候,那卖香的欺负我不认字儿,给了我一把平安大吉的香,我烧了不顶用,孙子也没进上举,气得我回头寻那卖香的说了一通。今年我特意买了两把步步高升和事事顺心的香,好好地在天王殿前烧了一回,总该灵验了吧!”“您老人家心这么诚,准灵验的!”
“哎哟说到香,我倒忘记说宅子了。我跟您说说那宅子,是芙蓉街上的,两进两出,住两三个主子,五六个下人丫头是十分宽敞的。那地方偏,却有个好处就是静,离街面儿远。要是家里有个攻书的,倒是极合适的。”
“那原主要价多少呢?”老妈妈见有眉目了,忙笑道:“这价好说,不欺负你们外地人的。您要中意,先随我去瞧一眼,再谈价格也不迟呐!那货都没见着,空谈着价格也不实在,是不是?”“老人家真是爽快人呢!行,你带我们去瞧一眼,不过这店里就你一个人,你走了谁照看?”
“我叫了我孙子出来照看也是一样的。”老妈妈说完就去了后院叫她孙子了。
亭荷忙拉了香草一把,小声问道:“少奶奶,您当真要跟着她看宅子?”香草抿了一口茶笑道:“去,咋不去呢?横竖我闲得无聊,趁机找个人带我到处逛逛瞧瞧,打发打发时间不好吗?”
“可您真打算买宅子吗?我前几天听您跟少爷说,把家里的宅子铺子都倒腾给了韩府的二老爷了,您还买呢?不是要回老家去吗?”
“你家少爷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呢!就算辞官,那也得等递了请辞书,上面批了才能走。横竖都闲着,我倒不如做一两笔现成的买卖,倒腾个差价。”
“啥意思?”正说着,锦芝小跑着过来了,对香草说道:“蒙少奶奶,您先回吧。御史大人请了郡主往官署里去了,想来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
“御史大人认识你们家郡主吗?”
“认识,御史大人是我家王爷的门生,论起来还是郡主的师哥呢!”
“好吧,正好我也有事,就先走了。”
锦芝离开后,那老妈妈带着一个十五六孙的男孩子出来了,叮嘱道:“耽误你一小会儿子,我领个少奶奶去看宅子,要不了多大会儿工夫,你先在店里看着。”
那男孩说道:“奶奶,我都说了您别老远跑了,待会儿腿脚又肿了,擦什么药酒都不管事呢!”那老妈妈笑道:“芙蓉街离这儿又不远,走不了多久的。横竖闲着也是闲着,替人张罗一回也有两铜板不是?你好好待在家里就是了。”
“要不然我领着去看吧?”那男孩好像很心疼这老妈妈似的。
“你又不懂那宅子上的事,还是我去吧!你看着店里就行了。”
香草抬眼时,打量了那小男孩一眼,轻声问亭荷:“有没有觉着这娃儿很眼熟?”亭荷仔细打量了两眼,点头道:“瞧着他眉眼之上,倒有几分熟悉,兴许是跟我们认识的谁长得有些相似罢了。”
“这小伙子倒长得挺眉清目秀的呢!”香草赞了一句,走过去对那男孩说,“你放心吧,我坐了轿子来的,叫你家奶奶同我坐了轿子一块儿去,就不会走得太远了。”这男孩子倒很有礼貌,忙朝香草拱手行了个礼,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谢。香草再次打量了他一眼,总觉着跟谁很相似。随后,她和那老妈妈一块儿上了轿往芙蓉街去了。
在轿子里,香草好奇地打听道:“老妈妈,刚才那位就是今年要进举的孙子?”老妈妈笑逐颜开地说道:“是呢!原本该去年就进上的,可他偏又遇着出天花,吓得我半死不活的,好容易熬过去了,今年一准就能进上!”
“出天花呢!那确实挺吓人的。”
“可不是吗?我盘死盘活就为着这么一个孙子,要是去年真没了,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声保这推。“您单有这么一个孙子吗?儿子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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