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看着她那伤神的模样,问道:“你真那么喜欢我姨夫?”
“那时候,我抱着我爹的铁索圈站在我爹身后,看着一个穿灰衣的男人跟我爹争着一趟走镖的分银。他嫌我爹给他带的那几个兄弟分少了,非要讨个公道。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这么跟我爹说话,完全一副不怕死的表情。”“姨夫从前真那么大胆吗?”
“嗯,我爹以前还是很有名气的,人称铁索金师傅,会双手铁索圈的绝技。当时我爹笑话他斤斤计较,他却说:‘我可不是为了活得洒脱才出来行走江湖的,家里还有妻儿要养活。走南通那趟镖路途那么远,鞋子都费了两双,那可是家里媳妇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鞋子就不值钱了吗?我不计较这些,那我还出来拼命做啥呢?’从那天起,我爹就收了他做徒弟,带着他一块儿走镖。”
香草听了有些感触说道:“你们的缘分倒很长,只是最终没有果。”
“我明白,缘分再长也没用,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十年前他离开了镖局,改走马道了。我爹因为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帮手,加上年事已高,所以也没再走镖了。”
“你后来没找个人嫁?是没找,还是找不到比姨夫更好的?”
“没有找过。我们相处了十年,换句话说,我跟他相处的时间比你娘姨跟他相处的时间长多了。我曾在菩萨跟前说过,或许我早已经把此生与他共处的时日用完了,该归还了。正如同你所言,我跟他清水不沾,没有任何苟且,我来这儿仅仅是想看一眼,看一眼就走了。”
“你打算去哪儿呢?你有家的,对吧?”
玉娘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有家的,所以我会回家。我已经跟师兄说过了,就此别过,此生再无须相见了。他不能舍了你姨娘,就只能舍了我,怪只怪我时运不济,晚了一步与他相遇。”她说完从旁边梳妆台上拿过了两个账本交给香草,这都是她细心整理出来的库房的明细清单。。
香草接过话账本,由衷地笑了笑说道:“我说不了啥,因为我是局外人。局外人说再多同情关心安慰的话,都是没用处的。鱼非我心,焉知我苦,就是这个道理。你啥时候走,我派个人送你离开镇上。”
“不必了,我自己会走。明天收拾了东西,我就离开。带来的东西原本不多,只是舍不得师兄问亭荷姑娘要来的那几样香料而已。”
“你喜欢的话,我那儿还有好几样儿,都一并送给你,横竖往后我还能问绿儿再拿的,只当是我留给你做个念想,不枉我们宾主一场。”
“替我跟你姨娘说一声,往后我不会再来了,她安心和师兄过日子吧!”
香草点了点头,捧着账本离开了玉娘的房间。亭荷和寻梅走上前去,异口同声地问道:“咋样?”香草笑了笑说道:“啥咋样啊?”寻梅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问道:“有没有要死要活,上吊啥的?”
“想哪儿去了呢?人家比你洒脱,说了要离开,往后都不再来找姨夫了!”
亭荷给香草换了身披风说道:“她真要走?舍得下张大掌柜吗?”香草摇头笑了笑说:“舍不得又能咋样呢?要叫姨夫平抛弃妻子,还是自己委屈求全做个小呢?所以,这舍得也是一门学问呢!”寻梅顾着腮帮子说道:“要是我,我可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往后日子咋过呢?那女人要不肯让,我横竖就跟她扛下去呗,谁怕谁呀?”
亭荷和香草相视一笑,往外走去。亭荷回头说道:“看来你真有做姨娘的命,叫少奶奶赶紧打发你算了!回头进了城直接给那瘦竹竿大少爷送去!”
“嫌弃我就明说,找那么多借口干啥呀?”寻梅笑着追了出去说道,“少奶奶,我告诉你个亭荷的秘密,亭荷有喜欢的人呢!”
“你这臭嘴,胡说啥呀?”亭荷忙回头去打寻梅。
香草笑问道:“是谁呀?我认识吗?”寻梅绕着香草一边躲一边笑嘻嘻地说道:“少奶奶不认识呢!老早就不在县城里了,好像全家都搬到州府去了!”
“说说,”香草的八卦劲儿也上来了,“赶紧说说吧!我还从来没听说亭荷有相好的呢!”“啥相好呀,少奶奶?”亭荷追着寻梅笑道,“是寻梅那丫头胡说八道的!”
寻梅冲亭荷扮了个鬼脸说道:“往后到了州府,遇见了可不许脸红心跳,更不许上前打招呼,最最要紧的是千万莫嫁给人家,那才算是不喜欢呢!”
香草问道:“上州府?你家少爷跟你说了要上州府吗?啥时候的事?我咋不晓得呢?”寻梅笑道:“我猜的,前天我听少爷跟宝儿爷说,派人去把州府的院子打扫出来,指不定今年要去州府过年呢!我听说州府的元宵花灯好个热闹呀!人跟人挤,发簪跟发簪能碰在一块儿呢!”
亭荷道:“少奶奶,莫带她去!留了她给瘦竹竿大少爷做姨娘,省得你多花银子养她呢!”香草有点疑惑,因为从来没听蒙时说起过。再说,她今年原本是打算就在镇上过年的,没想过要去州府那么远。回到蒙香楼后,香草问蒙时:“你打算去州府过年吗?我听说你派了人去打扫州府的院子。”
“上次答应了蒙易,要带他和小鹿去州府看元宵花灯呢,所以打算过完年再去州府。今年我们就在镇上和爹娘他们一块儿过个热闹年,你说咋样?”香草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你是不是有别的主意,没敢说出来呀?”
蒙时搂着她的肩头笑道:“我能有啥别的主意呢?就是想了了蒙易的心愿,也带你去瞧一眼花灯会而已。你不想去吗?”香草狐疑地盯着蒙时,虚眯着眼睛说道:“少哄我了,一准是有事的!去了州府,还不得去拜见韩家那堆子亲戚?”
“去拜见是迟早的事,对吧?莫非香大老板娘害怕我外婆和徐妈妈了?”
“去,没意思,”香草扭过脸说道,“又来激将法?跟蒙易一个样儿!”
“那我们说好了,过完年就去州府看元宵花灯。要是你觉着想留下来就多住些日子,要是不想留下来,那就再回来也行。”
“就这样?”蒙时点点头道:“是啊,就这样而已。你这么大个老板娘了,连州府都没去过,说不过去吧!再说了,你的仕女会馆也可以开到州府去,对吧?”
香草斜眼瞟着蒙时,觉得这小子贼阴贼阴的,却又一时间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便说道:“行,等本老板娘和本老板娘肚子里的娃儿想想再说,摆驾,我要回宫睡觉去了!”蒙时笑着搀扶起香草道:“行,给你摆驾回宫了。好好想想吧,元宵花灯真得很好看呢!”香草翻了个白眼,晃了晃脑袋说道:“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呢!莫净说好听的话,你的动机我大大的没弄清楚,这提议暂时搁置了!”
“行,离元宵还有段日子呢,你慢慢想吧,不着急。”
“对了,我明天好歹也要去送送玉娘,把香料送给她,早点起床才是。”等到第二天香草赶到翠微堂时,司璇告诉她玉娘天不亮就收拾东西走了。乔大夫寻个可靠的人送了她去县城,然后再换马车离开。
香草心里有点遗憾,本想说些话安慰玉娘的,看来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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