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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王氏已经把饭烧好,排骨也熬在了火上,李老汉则站在门口张望,不知是在张望翠枝和冬青还是大狗二狗。
也不知道翠枝跟刘婆子谈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成功给二狗带个媳妇儿回来。
前些天王桂花和翠枝去镇上的时候看了大狗二狗,再有几天就是大年三十,说过今天要回来的,眼看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李老汉不免有些着急。
从山河镇到清水沟有好一段路程,刘婆子来村里是坐马车顺着大路来的,平日里清水沟的村民去镇上都是走的小路。
顺着山上的羊肠小路往上爬,翻过前山就能到大路上,省了不少路程。
大狗二狗没有可以代步的工具,肯定是走小路回家。
但是近些日子雪下得大了,山高路滑,得看着脚下小心着走,耽误一些时间也是正常的。
天色越来越暗,空中洋洋洒洒又飘起了雪花,李老汉远远的看到两个人影从漫天飞雪里走来,连忙撑开伞迎了过去。
“爹,大狗二狗回来了吗?”翠枝接过伞挡住她和冬青头上那一小片天空,询问李老汉自家丈夫是否归来。
李老汉一行打量着冬青,一行回答,“还没呢,可能路太滑,雪太厚不好走,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跨进家门,翠枝给冬青掸落发上肩上的雪花,王氏从厨房出来,“翠枝你怎么把衣裳脱了?冻病了该如何是好?”
忙不迭给翠枝找了一件厚实的衣裳才安心看向冬青。
“来火边暖暖身子,等大狗二狗回来就开饭。”王氏扶着冬青来到灶火边,不时往院子里看上几眼,“他爹,你说俩狗子怎么还不回来?咱们要不要叫上几个人去前山找找?”
“找什么找?”李老汉说话声音不自觉提高,“大狗二狗只是路滑走得慢了点,两个大男人又不是不认路,不一会儿就到家了,用不着大雪天的麻烦大伙儿跑一趟。”
王氏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给冬青整了整衣裳,仔细偏头看了看,“屋里头光线不好,这丫头脸上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吗?红肿得厉害,翠枝你把上次你爹敷腿的草药拿些出来,咱捣了给这丫头敷上,好的快些,对了这丫头有名字吗?”
翠枝身子已经暖和起来,拿了草药放到土碗里,加些水开始捣碎,“有名字,我听刘婆子叫她冬青,挺好听的,就将就着用吧,据刘婆子说冬青是湘王府湘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意外摔傻了才卖出来的。”
“也就翠枝你会信刘婆子那张嘴,湘王妃是什么人物?咱们一辈子也见不上,她身边的丫头,就算卖也卖不到我们穷山沟里来。”
王氏从碗里抓出黑漆漆的草药,轻轻敷在冬青脸上的巴掌印上,“我啊,怀疑冬青这丫头是想从刘婆子手里逃跑,被刘婆子身边的狗腿子抓住,生生给打傻的,眼看傻了卖不出去一个仔儿都捞不着,就打算卖给我们这些见识浅的山里人。”
冬青一直面无表情的脸抽搐了一下,这草药敷在脸上十分清凉,不再火辣辣的疼,碰到破皮的地方却有些刺痛。
“娘说的对。”翠枝笑着把碗拿走,“不过冬青很懂事很聪明,不哭不闹的,之前还叫我嫂子了呢,是吧冬青?”
翠枝坐到冬青旁边,指着王氏说,“冬青,还记得嫂子跟你说过的话吗?这是娘,叫娘。”
冬青歪头看向王氏带着期许的笑脸,笑容让王氏黑红的脸又多了许多皱纹,“翠枝你别逼她,等她慢慢适应了自然会叫的,别看她看上去不知世事,谁对她好她清楚着呢,不急。”
“娘,肉汤,嫂子嘿嘿嘿。”
冬青突然出声,让王氏一喜,“哎呀真的会叫娘!翠枝你去拿个碗,先盛碗肉汤给丫头喝,他爹你听见没有?冬青叫娘了,咱们二狗也有媳妇儿了!”
李老汉赶紧凑了过来,“唉翠枝你让她叫声爹试试?来叫爹。”
“爹……爹,爹肉汤。”
李老汉一抚掌,“嘿还真是,二狗这就算有个着落了,冬青傻是傻,但感觉比三闷棍打不出个屁的二狗机灵啊,长相也是十里八村头一个,来来来二狗媳妇喝肉汤了。”
冒着热气的肉汤还没送到冬青嘴边,院子里木门又是哐啷一声响,四人齐齐转头,只看到一个二十三四的壮汉背了个人,“爹,娘!翠枝快出来!”
“大狗?二狗呢?这是咋的了?”几人把冬青晾在一边,放下手里盛肉汤的碗,匆匆忙忙迎过去。
七手八脚把李大狗背上的人放下来,双眼紧闭,血糊了半张脸,依然看得出这是李二狗。
王氏心头一凉,“二狗?二狗!”
转身看向一脸惊慌的李大狗,“这是怎么回事啊!前些天二狗都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你一个人立着回来?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娘不是让你好生照看着二狗吗?”
李大狗喘着粗气,“这怎么能怪我?二狗二十老几的大爷们儿,这山路雪堆得厚,看不着实地儿,他自己不注意一脚踩空掉下去,我大老远把他找了背回来我还能怎样?”
“先别嚷嚷了,二狗的伤要紧。”李老汉愁眉苦脸,“翠枝快去把村尾季老头叫来给二狗看看。”
“我这就去。”翠枝不敢耽搁,拿把伞就往村尾去,在身后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季老头五十有三,是村里的草药医生,清水沟大大小小的病症都仰仗他,辈分高,大伙儿也就尊称他一声大夫。
气喘吁吁跟着翠枝到李家时,王桂花已经用湿毛巾把半边脸上的血给擦干净了,露出李二狗整张惨白的脸。
看着这一家人焦急的面孔,冬青在一旁有些担心,她不希望李二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却帮不上什么忙。
季老头摸了摸脉搏,又伸手探了探李二狗鼻息,“还活着,头上伤口不深,怕只怕是脑内有淤血,撑不了多久,我尽量施针化瘀,成不成只能听天由命了。”
王氏瘫坐在凳子上,“怎么会这样?二狗你一定要醒过来,睁开眼看看,娘给你娶了个水灵灵的媳妇儿啊!”
听王氏一说,李大狗才注意到一直坐在灶火边的冬青,一把将翠枝拉到门外,“怎么回事?我们才出门两个月,哪儿找到这么个姑娘做二狗的媳妇儿?”
冬青那个模样的姑娘,只怕是员外家的儿子也不一定娶得上,怎么可能嫁给他那个傻子弟弟?
翠枝大致给大狗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大狗脸色复杂,半晌才开口,“翠枝,不是我说你,你跟着掺和个什么劲儿?咱家一个傻子就够呛了,娘本就偏心二狗,从小到大就听娘一个劲儿叨咕让我看着二狗,照顾二狗,这再买一个回来这不是给我俩添乱嘛!”
翠枝握着大狗的手,笑着安慰道:“大狗你先别着急,手心手背都是肉,二狗现在这个情况,你说这话被娘听了去娘该多难过?”
大狗看了看里面一脸着急的爹娘,点点头,“我知道了,听媳妇儿的,那翠枝你有什么想法?这傻丫头花了多少钱买的?”
“也不算特别多。”翠枝如实相告,“花了三两白银,虽然冬青长得出挑,但架不住傻了,价钱比王大婶儿家闺女少了一半呢。”
大狗脸色沉了沉,抚摸着翠枝明显粗糙不少的手,“是爹娘出的钱吧?这两年家里苦成这样儿,大冬天你还冷手冷脚的洗衣裳赚钱,也没见娘拿出多少钱来贴家用,一说到二狗的事,眼都不眨就拿出三两去买个傻子,那可够买一石苞米了。”
翠枝叹了口气,“大狗你怎么不开窍,家里固然苦,但是娘对我挺好的,节省也没什么错,人活着一天就要吃,就得去干活,存着的钱自然是紧要关头用在刀刃上。此一遭下来,娘把所有的钱都交到我手上了,我花三两买了冬青,还剩下二两出头的铜板呢,有了这个开头,以后的钱都会交给我管着,爹娘手里不管钱,咱们夫妻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大狗想了想,咧嘴笑道:“这样看来倒是不亏,还是我媳妇儿机灵,既不招人嫌还能让爹娘把钱交到咱们手里。”说到这大狗又皱起眉头,“可是给二狗买了个傻子媳妇怎么能算把钱用在刀刃上?以后娘肯定得念叨我照顾二狗两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