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老东西,要不是当初你哭着求着要娶老娘,我那会稀罕嫁过来?一辈子没个出息没个本事的瘪犊子,老不死的粪蛋,要不是你裤裆里的有个软玩意儿,老娘还以为你不是男人呢。”范氏虽然脑子不清,可也知道自家这个男人,平日里最是能忍,但只要定了主意,任谁都说不动的。他要是真想写了休书,只怕根本不会留自己在林家过了晌午。“你要是敢脏心烂肺的休了我,回头我就拿了绳子吊死在林家祖坟上,让你们老林家死都不安生……”
“我说娘,您就少说两句吧,没看见爹这会儿疼的脸都白了吗?”林成才见刁难的人都散了,这才跟着大明进了正屋。“闹闹闹的,这往后出了门,还不被人笑话死啊。”
范氏一瞪眼,像是没想到老二会跟自己对着干,当即就抄起炕桌上的物件扔了过去,“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白眼狼,为了咱们这个家好?你当供养明子上学是一句话的事儿啊,要不想办法让你大哥给攒些银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再说了,你大哥家三个丫头片子,能嫁出去就是万幸了,难不成还指着老娘给嫁妆?告诉你们,老大家的房子跟地都是老林家的,跟泼出去的水可没一丁丁的关系!”
见自家男人挨了砸,章氏可不乐意了,脸上的神情也很是不好。
“娘,你说这话我不爱听了,明子是你大孙子,他上学可不得中馈里出钱?再说了,明子进学堂,还不是为了给老林家争脸,等考个举人当了官,您也跟着享福不是?”想着让她顶屎盆子,也得看看她愿意不愿意。再说了,虽然婆婆是撒泼使赖的跟大哥家抠唆银子物件,可谁又瞧见是送到他们二房了?
一边儿的林月娘扶着刘氏,林大勇在他爹跟前伺候着,而林老汉早就半眯瞪着眼哼哼呀呀的捂着胸口难受了。要不是疼的有些犯迷糊了,他指不定会当即写了休妻书,或者揍范氏一顿。
“弟妹,你少说两句,现在爹的身子最要紧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以后再说,要是爹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家雪子跟明子可是三年都不能办喜事儿的。”林大勇沉着脸,袖子下边的拳头都捏的犯了青白。可他不能说他娘啥难听话,只能梗着脖子憋着青筋冲着章氏训斥两句。
章氏心里一惊,她倒是不怕大伯哥动手,可自家雪子跟明子的事儿,那可是心尖尖上的一点不能耽搁。
等外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屋里也静下来了,大夫才匆匆赶过来了。
大夫坐在炕头,先是给林老汉摸了摸脉,还没片刻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然后他又掀开林老汉的裤腿摸了摸,最后才取出自己的药箱用几根银针扎了脸色惨白的老汉几针。
好一会儿,林老汉才悠悠醒过来,只是那动作倒是有几分缓慢呆滞。嘴里更是“呀呀”的嚷嚷着什么,口水都顺着嘴角留下来了。
林大勇也不嫌他爹脏,抬起袖子就给他爹拾掇起来。倒是范氏又解气又担心,开始追问大夫咋回事儿。说实在的,她是看不起老实巴交的林老汉,可这么多年过来了,就算养条狗也有感情了不是?
“气血攻心,又显了中风。再者,那腿上还没好透就又折了,只怕这辈子都得拐了。”大夫瞅了一眼脸色不好还压着火儿的林成才两口子,又看了看一脸憨厚表情正给老头擦口水的老大,心道幸亏还有个有良心的儿子,不然这老两口只怕入土前就得被磋磨死。“好好养着,以后能不下炕就别下炕,至于去地里干活啥的,就别想了。”
林老汉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除了林大勇这个劳力,也就数他能干了。这要是成了废人,往后她可怎么活啊。一想到以后得伺候着个瘫子,还得种地干活儿,范氏就觉得眼前发黑,没等着拔尖了声音哭嚎两句,脑子一晕就厥了过去。
送走了大夫,章氏扯住打算回正屋伺候的林成才,戳了戳他的脑门子,“当家的,爹现在可是躺在炕上不能动弹了,你也见了,那一帖药就要半两银子呢。大夫可是说,这病不好治,药汤以后可断不了了。”
林成才这会也正烦躁着呢,好好的日子,咋就成了这副模样?因为家里没分家,自己跟大哥挣的钱都得上交家里。而地里的活儿,也是一块干的。他不是个能受难的,那次都是偷奸耍滑哄着他娘就行。反正田地地间的都有他爹跟大哥看顾着。而自家院儿里的日常开始,也都是跟爹娘手里要的钱。
现在爹算是成了废人,别说挣钱了,下地劳作都成了难题。指不定还得让他们二房伺候着呢,毕竟大哥是分了院子在外面单住的。
大耳光子
“我没聋,你要闲的没事儿,去跟大嫂一块烧水去。”心里乱糟糟的,林成才说话也带了气。这婆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咋这么不会来事儿啊。现在跟大哥家打好关系,可是只沾光不吃亏的。
章氏瞧着自家爷们那副傻样,恨不得踹他两脚。
“我说你傻啊,咱家可还有闺女小子呢,再养一个瘫在炕上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再说了,要是明子说亲,谁家愿意把闺女嫁进一个有瘫子老人的家里,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章氏的小心思可是动的飞快,刚刚她打问过大夫,人说这种情况,喝药喝到能说话少也得十几两银子。要是运气差点,估计喝一辈子药也就那样了。
这可是个无底洞啊,就算婆婆手里攥着几个银钱,能撑几天?要是真这么下去,家里早晚得给败光了。
“要我看,咱也该分家了。这么多年婆婆手里拿捏着家里的银子,我估摸着少也得有百十来两了,再说这房子院子,还有田地,也值些钱……”章氏满脑子的算计,却不知道,林家出了名的长舌妇五婶子,正隔着矮墙头竖着耳朵呢。
“啥?分家!”林成才吓了一跳,声音瞬间就高了好几个度。
“你个呆子,小点声。”章氏也是被自家男人唬了一下子,左右瞧瞧,见没有外人,这才松了心。她一边儿委委屈屈的开始抹眼泪,一边儿还是说道,“你也别说我没良心,只是咱家是要供养秀才举人的人家,这束脩跟笔墨纸砚,哪个不得花钱?还有雪子的亲事,要是说成了殷实人家,咱给准备的嫁妆可不能少。再有就是锤子跟牛蛋,这俩小的,以后说不准也有读书的命呢,咱可得给算计着点。大哥家有啥?仨丫头,单是去挖野菜都能贴补点家用。”
“可分家,要是咱想要房子跟地,就得养着爹娘。要是不养爹娘,就的让大哥这占大的挑……”林成才有些被说动了,刚刚看见老爹又是流口水又是尿炕的,他心里也觉得有些脏眼。要真的自己照顾,岂不是的天天端屎端尿?说不准,还得被喷一脸吐沫。
“你个憨货。”章氏凑到林成才跟前开始嘀咕,“让爹跟着大哥,娘跟着咱们,每个月让大哥他们交口粮跟孝敬。再说了,咱娘手里有钱。而且就算跟着咱们,你害怕吃亏啊,哪次不是娘空着手去大哥家,提着肉拿着蛋的回来?”
这倒是真的,之前几年,就连年下杀猪他家都是不留肉的。因为婆婆总能从大哥院里讨出不少好物件,甚至连她回娘家的拜年礼都不用自个准备。
“但爹不会同意的……”当初娘闹的那么狠,爹也没松口说分家,甚至让大哥一家单出去过,也不提分家的事儿。到现在,全家人的名字还都在一个户帖上呢。
章氏哼唧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事儿只要娘同意就行,咱爹现在可当不了这个家的主。”
这话一进耳朵里,林成才的心思可就彻底动起来了,他爹做不了主,分家后,这个家可就成了他做主了。到时候,别说是躲懒了,就算天天跟村里那些老爷们吹牛打屁,或者玩几把牌,都没人能管的了了。
一想到那时候的好日子,林成才就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
“傻笑啥呢,你得那个主意啊。”章氏见自家男人扯着嘴就是不说话,心里有些不耐烦了,一巴掌拍在男人胳膊上,“我告诉你昂,这事儿你可算计好了,每个月大哥得给娘交一百文钱的孝敬。”
“呀?一百文?就算是宽裕人家,也用不了啊。”一百文钱,单是肥肉都能买七八斤呢,要是买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或者瘦肉,那可是十来斤的量。这老大家是疯了,才会答应这事儿。
林成才虽然混蛋,但多少也有些心,大哥要是供养上瘫了的爹,还孝敬上他娘。这日子,还能过下去不?就算是不停歇的做工,估计也够不上两边的开销啊。
见自家男人心软了,章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大哥家三个丫头,那个出门不得收聘礼聘金?再说了,单说打络子,只要每日里不停歇,那娘仨一个月也能挣三四百文呢。”
说的倒是轻巧,她也不想想,为啥她不去干那挣钱的活计?这会儿还厚着脸皮算计上年幼的月娇那点手工钱。
“行了行了,这事儿我去说,你男人脑子也不傻,房子田地跟粮食,他甭想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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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老爷子躺倒了炕上,林大勇也不去做工了,跟自家媳妇天天伺候着。可还没两日呢,范氏跟老二家两口子就开始折腾了。每次去照看,都跟做贼似得。最后范氏这当娘的,干脆提出只让他们出钱,不要他们来照看了。
因为心疼林老汉,林大勇倒是没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范氏吵闹,只是每日里捎去的肉食跟鸡蛋,一点不显少。
就这么着,范氏跟章氏谁都不再闹腾了。原本念着等爹养好了身子,日子也就好过了。可还没等林老汉缓过劲儿来呢,幺蛾子可就接二连三的扑腾开了。
先是章氏伺候的时候阴阳怪气儿的,接着是林成才一声不吭就粜了家里的粮食,而他娘范氏更是攥着银子死活不再买药了。
林老汉虽然腿脚不利索,嘴皮子歪了,可心眼里甭提多清醒了。这老二一家子一黑了心肠,自家婆娘只怕也恨不得自己去死,好免了被休回家。看着范氏跟章氏挤眉弄眼的折腾,林老汉忍不住又尿了一裤子。
“哎呀,爹啊,大哥今儿过了后晌饭才来,你就先忍忍吧。”章氏皱着眉头,捂着口鼻不乐意的嚷嚷两句,也不管林老汉难受不难受妞身就去了外间。
范氏犹豫了一下,可看着老头子又臭又脏的模样,再想想自家老二说的那些子话,也一狠心出了屋。现在老头子可是个累赘了,要是弄不好,那可得搭上自己跟儿孙的一辈子啊。别的就不说了,单是自己跟老大家不对眼,要是再惹了老二两口子难看,以后这养老送终都是个问题了。
“老东西,你先忍忍吧,等吃了晌午饭,我再来给你送水。”范氏也不看快要气炸了的林老汉,嘀嘀咕咕的就跟着章氏进了灶房。
说起来,对于范氏这个财神爷,章氏两口子还算依顺。就跟平日里一样,俩人也是讨好哄着,只让范氏觉得这俩人是真的孝顺。
林老汉嘴眼歪斜,咿呀咿呀的嚷嚷着让人回来,嘴里的口水还一喷一喷的。现在的他心里又恼又气,费力的举了举手好像是打算扇谁一耳刮子。可自打他瘫了,哪有什么力气,最后只能颤抖着手拍了拍炕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