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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主意的吴宇,为了稍稍弥补一二,在搜查穆空青的书箱时,便第一个冲了上去。

穆空青的书箱不大,还是原本在穆家村时,穆老头给他打的那个。

笔墨纸砚皆在桌上,里头只有寥寥几本书。

因此,吴宇只需稍一抖落,便有一张记满了蝇头小楷的纸掉了出来。

现场登时一片哗然。

“竟是真的!”

“私塾中竟出了这等小人!”

“滚出去!”

“莫要带累同窗名声!”

一时间,已是群情激奋。

穆云平想要冲上去为穆空青辩解,却被穆云安死死按住。

穆空青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穆云安,穆云安只冲他微微一颔首。

吴宇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暗恼自己竟叫这孩子唬住了!

这下可好,白白得罪了李成!

“这是何物!你可还有甚要辩解的吗?”吴宇的声音中气十足,将手上的纸条直接递到了穆空青面前。

穆空青看都没看一眼,反问道:“不知在场诸位学兄,可有人愿为空青念出纸上的内容?”

先前出言的那急性子学子喝道:“我来念!枉我先前还曾误会过吴兄!现下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话说。”

说罢,那人从吴宇手中夺过纸条,大声念道:“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

在场都是正经经过升班考校留下的,对《论语》自然再熟悉不过。

那人一开口,便有人认出,是《论语》子罕篇的内容。

当下便有人质问道:“你还有何话好说?”

穆空青并未应答,反而是接着背了下去:“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随着穆空青的声音,原本义愤填膺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穆空青就这么背完了子罕篇。

复又问道:“那纸上可还有旁的?”

那人也隐隐觉察到了不对,语气和缓了些道:“还有释义。”

穆空青又开口背了下去。

除专人注解外,释义本无固定的表述语句。

可在场之人皆是周秀才教出来的,于是在听穆空青背释义时,自然也会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下,现场除了穆空青略带稚气的声音外,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李成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他特意选了靠后的子罕篇,就是因为他觉得,穆空青入学堪堪半年,便是他学得再好,也不可能学到这里,更别提能将释义都记得透彻。

只要穆空青有一丝半点不明之处,这张纸条便足以作为铁证。

穆空青背完,吴宇甚至可以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直道此事似是有些蹊跷。

吴宇心念急转,复又开口道:“即便是你已记诵下这些,也难保你能一次不错地写出来。否则郑兄所见,又该如何解释?”

穆空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是啊,郑兄所言,究竟该如何解释呢?”穆空青的表情,几乎已经将“此事另有隐情”几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缩在一旁浑身打颤的郑才志被人推了出来。

穆空青转头望向郑才志,温声道:“郑兄要知道,这清溪县中的读书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今日私塾之事,恐怕不出半日,便能传遍了。”

“我等今日所考校的内容究竟是何,旁人不清楚,郑兄却是知道的。敢问郑兄,为何要说自己‘亲眼所见’呢?”

穆空青还是那不急不缓的语调,却叫郑才志的面上尽是灰败之色。

郑才志本已任命,却不料穆空青又道:“郑兄若有苦衷,尽可在同窗面前道尽。这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无人敢为难你。若是郑兄就此认下了……”

穆空青并未言尽。

但凡这郑才志能有几分脑子,他也该明白自己要怎么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说,郑兄是故意与你为难?”李成见势不妙,当即出言打断。

穆空青笑道:“郑兄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与我为难?”

“只是郑兄说他‘亲眼所见’我倚靠夹带之物作弊,这事委实叫我不解。”

穆空青放缓了语速,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缓缓道:“因为夫子予我等的考校,分明就是四书文。”

四书文。

这三个字一出,连李成的大脑都空白了片刻。

他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穆空青紧随其后追问道:“为何不可能?”

还能是为何!

因为他特意打听过!

每一届丙班的升班考校,这么多年来,无一例外,都是帖经与墨义!

可这话他怎么可能说出来!

李成的额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老夫也想知道,为何不可能?”

这道声音传来,叫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穆空青循声望去,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成见周秀才在这时露面,才深觉此事不妙。

看着一旁已然六神无主的吴宇,李成垂眸,面上的阴狠一闪而逝。

穆空青也不知周秀才在那儿听了多久,对此事又知晓多少。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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