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泽摇摇头,失笑道,“成礼,你怕是不知咱们的学正大人可是六元及第。”
顾成礼一愣,“六元及第?”那果真是非常厉害,据他所知,历朝历代,还真没几个人做到六元及第的。
这就相当于傅茂典从参加科考开始,便就一直是头名,一路从童生考上状元,每场考试都是第一名,没有一次失误,顾成礼忍不住摸摸下巴,暗叹道,看来学正大人也是一名“考试达人”啊。
“考试达人”是顾成礼前世的称号,原本只是他同学给随口取得,只因他每次考试,不论大小,总是能拿第一名,从未破例过,后来连老师都跟着打趣喊起这个称号来,等他后来工作进了科研所,这个称号都一直伴随着他。
没想到他如今遇到的傅学正也会是一个“考试达人”,不过顾成礼没敢与其比拟,他如今也是参加过几次科考,虽然只是考童生秀才,但也知道其中的难度了,尤其是这考科考的卷子上是没有统一的答案,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成绩会受到太多的因素影响,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傅学正这个六元及第就更难得了。
每一次考试,都能让考官满意,从而给出头名的名次,这说明是有相当的实力与水平,才不会发挥失常,又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怪不得会让那么多人引为偶像。
赵明昌忍不住来了一句,“顾弟,你如今可是‘小三元’,说不准到时候也能拿一个‘六元及第’!”
顾成礼:“……”
感受着身旁来来往往的县学生目光落在他身上,顾成礼恨不得捂住这家伙口无遮拦的嘴,他们三此刻坐在凉亭里,旁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赵明昌的嗓门又一向不小。
一旁的裴清泽看着少年紧绷着一张脸,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在顾成礼哀怨的目光住忍住笑,他以手作拳抵在鼻前,“咳,也、也不是不无可能啊……”
顾成礼不想再抓着这个话题不放,要不然凭这凉亭外来来往往的县学生,估计县学里马上就要传出风声说他要立志拿下“六元及第”了,顾成礼倒不是还不想以这种方式在县学里扬名,毕竟“□□”可比“小三元”难多了,就算他有过“小三元”的战绩,但离“□□”依旧还是很遥远。
周启文遥遥望着凉亭里的三人,惯常温和的脸上眼里一片阴翳,看着赵明昌那肆意张扬的笑容,他心里一阵不平,明明都是商户子,凭什么赵明昌却可以那么自在快活而他却要背负这么多,就连读书都要低人一等。
一想到他在王墨章那里伏低做小才换来的机会接近姚知县,好不容易打动姚知县对赵家打压,却不想竟还是让他翻了身,旁人不知道,可他与赵明昌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那萃文书肆其实就是赵明昌名下的铺子而已。
可恨的是,学正大人竟还为其作序,若不然他定可以再次说动姚知县,将这家书肆查封了。
周家虽然接手了赵家不少的店铺,但其实根本没赚到什么便宜,反而填进去不少,当初他为了走通姚弘文那条路,不管是王墨章那里,还是姚弘文那里,都花了不少银子,尤其是后者,直接掏空了周家大半个家产,让他骑虎难下。
若不是接手了赵家那些铺子,他家都要元气大伤了。
所以周启文很是憋屈,见顾成礼竟与赵明昌一起言笑晏晏,深吸一口气,只觉命运不公,分明他俩相识在前,偏生对方一直不冷不热,如今对赵明昌却是截然不同,终有一日,等他爬上高位,定要这些人都追悔莫及。
顾成礼三人可不知周启文心中所想,即使知道了也不惧,如今也已知道在背后暗害赵家之人便是周家了,他们心里都有了提防,若是对方来阳谋,那他们就更不畏了。
三人回了学舍,发现许敬宗还在那里忙活,埋头写写画画,也不知是在做什么,赵明昌没忍住好奇,开口道,“你都忙活好几日了,连与我们一块儿出去都不肯,究竟是在写什么啊?”
许敬宗没吭声,而是继续埋着头,直到将最后一个字写下,才将手里的毛笔往旁边一搁,长舒一口,斜睨了一眼旁边的赵明昌,将手头的那张纸递过去,“快过来看看,我写得如何?”
赵明昌接过纸稿,嘟囔一句,“也不说一下写了什么……”
顾成礼与裴清泽二人对视一眼,并未说话,但都有些好奇,从许敬宗脸上可以看出,此刻他对自己写的东西可是相当满意呢,忙活了这么久,一直憋着没和他们几个说一声,让人很难不好奇。
赵明昌接过纸稿,发现上面居然写满了诗,竟是好几首,而且还都是他之前未见过的,看样子像是许敬宗方才新作出来的,他细细品读了一下,忍不住大赞一声“好!”
“看不出来啊,你这些天诗又作得精湛几分,感觉读起来比原先朗朗上口不少……”赵明昌平时没少和许敬宗两人互损,但如今却是真心实意为对方感到高兴,都忘了要像平时那样损几句,而是情不自禁夸起来。
许敬宗脸上骄矜,两手背在身后,也难得没有吹嘘一下自己,而是心里忐忑,“我听闻那《国风》已经开始征收文人墨宝,这些诗就是我特地作下,想要去投稿的……”
赵明昌感到奇怪,“若是投稿,也只征收一首,为何作这么多?”
“我这不是担心会选不上嘛……哎,你不懂,”许敬宗觑了他一眼,兀自摇摇头,“这《国风》可是受到不少人的追捧,只怕这次投稿之人不少,不仅是咱们县学的,甚至还有隔壁几个县的,若不多作准备……”
非常难得的,他们竟还从许敬宗脸上看出了几分不自信,顾成礼与赵明昌、裴清泽三人面面相觑,顿时脸色古怪起来。
许敬宗见自己讲了半晌,他们居然就就一直盯着他不接腔,顿时脸上染了绯色,恼羞成怒道,“难道你们以为这很容易吗?这江南府好几个县加起来,说不准还会有举人也会投稿……”
他越讲越觉得自己所说没错,虽知道到时候有多少人投稿,说不准还有非常厉害的举人也不是不可能,他只有多投些稿子,才有更大可能被选上啊。
顾成礼扣了扣手里握着的一卷文稿,没忍住打断许敬宗的话,“难道我们没告诉你这《国风》如今是我们在负责吗?”
所以为什么不先将写出来的稿子给他们看一下呢,而是一个人吭哧吭哧在那儿写了那么多。
许敬宗:“……”深深地看了这三人一眼,非常确定,他们并没有告诉他!
裴清泽望了一眼,赵明昌手里那布满诗作的纸稿,满满的好几页,顿时陷入沉默,他们好像还真忘记与许敬宗说一声了。
许敬宗一脸悲愤,想起这几日他绞尽脑汁在想要作出让评选人满意的诗作,而这几个家伙就一直在他身旁,从头到尾看着他苦战,就忍不住心中一哽。
顾成礼记得在上次月旬之前,他便提到过《国风》之事,许敬宗不该一点都不知才是啊。
许敬宗一脸冷漠,“哦,我记得你说要将此事交给学正大人来处理。”
再加上《国风》上还刊登了那么多的大儒的文章,他哪里敢想顾成礼三人能拿到这些呢。
赵明昌心里默默为许敬宗掬了一把同情泪,但还是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分明前几日我有问你,偏生你不说,这下自讨苦吃吧……”
许敬宗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他们勉强也能猜到一点,顾成礼与裴清泽二人也觉得有些好笑,而他们当然不会如赵明昌这样恶劣,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安慰了对方几句,“没事,如今来看,也是进步显著。”
许敬宗看着三人脸上都隐隐带着笑意,并没有感到有被安慰,只觉有些心累。
所以当初赵明昌开口问时,他为何不说呢,真是越想越气啊。
《国风》如今的确是收稿子,但顾成礼等人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并没有将投稿点设在县学,而是让所有稿子都寄去萃文书肆,所以如今众人的稿子都是在山下。
但是如今想要拿到,也非难事。
赵明昌开口,“待会儿我与你一道儿过去吧。”
自从顾成礼有了傅五,他们就不怕没人给他们送信了,而这时顾成礼也感受到了,傅五不愧是傅学正身边历练出来的人,果真是非常顺手好用,不仅办事能力高,似乎还会些腿脚功夫,连上山下山送信都这么利索。
他们与傅五约好了时间,到时候傅五将山下的投稿送来他们来挑选,再顺便将顾成礼写的话本子送到萃文书肆去。
如今风头比较盛的不仅是这《国风》,对于同安县的寻常百姓来说,这《国风》在他们眼里,还比不上那《仵作》精彩呢,上次赵明昌将《仵作》第一个故事的下部分带回去,终于让那些蹲在坑底等文的众人看到了结局,可他们对那杨员外的结局感到非常不满意,觉得这样的混账玩意,就该判刑处死,倒是有几个酸里酸气的书生觉得甚好。
没想到这种争议,反而还让《仵作》小火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