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采下来,将桑树枝条烧火取灰,接着沸水淋汁成了桑灰汤,将桃胶放进桑灰汤里头浸泡,这一步是为了让桃胶充分溶于水,接着清水浸泡洗去那些个杂质,比如底部带有桃木屑或沾到少许黑点,杜芊芊还曾在桃胶里头见过各种小虫子。
桃树好看,人类爱看,虫子们也爱,特别是桃树开始长叶子时候,会招来好多种小虫,什么红颈天牛、桃蚜、桃蛀螟、桃小食心虫,这些个看上去名字萌萌哒小虫子,可都是桃树的死对头。
晒干后的桃胶呈结晶石状,非常坚硬,瞅着像是剔透的琥珀糖,必得用井水浸泡四五个时辰才能泡发变软。
半锅冰糖皂角米桃胶红枣甜茶做好,晶莹粘稠,盛上一碗可以说是整碗的植物胶原蛋白了,对于骨头愈合自然非常好。
“嫂子,我这里占着手,你帮忙给柱子端一碗过去吧。”之前因为李菊花得罪杜小芹的事情迁怒了柱子,后来裴华带着柱子来赔不是,还给了一小吊子钱,如今柱子学也不能上了,整日价只能躺在炕上看屋顶,泼泥猴子猛然被拘了还不得老郁闷了,也怪可怜的。
季桂月看着杜芊芊递过来的满满一碗晶莹甜茶,想了想,罢了,和孩子又没怨没仇的,送一碗就送一碗吧。
“成,我这就端过去。”
“好嘞,哥那里我等会儿端过去。”
季桂月端过去的时候,柱子一下子眼睛都亮了,每日里奶奶和娘只知道骨头汤、鱼汤,吃得他都腻歪了,前几天杜芊芊给的那小小一瓶半满的饴糖,被她娘招待李曼倒了一大半,早就被柱子吃得精光了,最后还用茶水倒进去晃荡了半天,把最后一点甜味儿搜刮干净了方罢。
这一大碗冰糖皂角米桃胶红枣甜茶,可不正瞌睡呢就有人递了枕头过来么?
可无奈自己左腿被固定地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刚要挣扎着上半身爬起来,被守着他的裴大娘和李菊花连忙给按了回去,“可不是作死?快躺好,腿可别使劲儿!”
季桂月也怕他乱动,再伤了腿,“柱子,别动,让你娘喂给你喝!”
说着,将手里的碗递给李菊花,“我家小妹炖的,说是里头有胶啥白,我也记不住,反正对骨头好,让我端了一碗来,不十分烫了,你喂给柱子喝吧。”
自打裴华要退亲的事情闹地全村皆知以后,裴家婆媳的气焰就低了许多,李菊花接过碗来,脸上讪讪地笑道:“多谢你们费心,都说患难才见真情,别看咱们两家总是磕磕碰碰的,可有难了,才看出谁才是真的值得处的。经常一起纳鞋底搓草绳的那个媳妇婆子,都怕同我们走得近,被村长他们带着记恨上,都不敢来了。”
季桂月也客气地笑笑,含含糊糊囫囵应了一声,心里想,可别介,还真不是看在你们婆媳的面儿上,我呀,也不打算同你俩走得近,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我没得被你们算计。
“给孩子喝吧,家里还有事,我就回了。”季桂月说着转身就回了家。
而院子里裴勇正在修理木犁,铁质的犁铧和犁壁有些绣了,得除除锈,其余木头部分有些地方有些松动,得上上紧,吉安村大多数人家都是用的水犁,比起旱犁来,构造更简单轻便,一个横8形的犁辕,不管是入土角度还是翻土曲线都要求没那么高。
见季桂月给柱子送来甜汤,裴勇连忙起身,一手的脏,只要拘着双手向季桂月满口道谢。
裴勇倒是同以往没什么分别,以前也不用村长准亲家的身份拿人,现在也没有缩着脖子同人说话,季桂月同裴勇说话时候,脸上的笑意就真切了许多。
“柱子爹,怎么在这院子里修木犁啊?怪冷的,我看屋子里不是生了去湿炉子吗?在堂屋里弄多好!”
裴勇憨憨一笑,习惯性动作想要去挠后脑勺,刚举起来左手才想起来手都脏着呢,忙又放下,“没事儿,修木犁是力气活,倒也不觉得冷。”
寒暄了两句,季桂月回了家,想着裴勇、裴华兄弟俩都不错,就连柱子,皮是皮了些,不过本质也不坏,从小被那样的奶奶和娘带大,居然也没长歪啰。
再一想,就是走了好些年的裴大爹也是个好人,猎到好东西了也会给村里的孩子解解馋,她自己就吃过裴大爹猎的野兔子、野山猪。
这季桂月前脚刚出了裴家院子门,后脚李菊花和裴大娘就阴阳怪气埋怨开了。
“你看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儿!我看,送东西来是假,来看笑话是真!”李菊花刚才有意同季桂月套近乎,结果贴上了冷屁股。
裴大娘在一旁看李菊花喂柱子,“还能怨谁?还得怪华子不争气,否则,咱们哪里轮到被那娼妇笑话?!”
被周围几个走得近的乡邻都断绝了来往,李菊花本就有气,今儿个还被季桂月嫌弃,如何能不气?不自觉间下手就有点重,一汤匙捅入柱子的嘴里,打在柱子的牙齿上清脆的一声“叮”,柱子疼得大叫。
第221章 万句不离吃
“你轻着些!”裴大娘埋怨地看了李菊花一眼,将李菊花手里的那碗甜汤端了过来自己喂。
一汤匙下去,满满一匙的皂角米、桃胶和红枣,透明糯滑,裴大娘对季桂月那怨愤的心情也淡了一些,用料是真扎实、真舍得啊!
李菊花两手相捏,上下叠在一起摆在身前,皱着眉头:“娘,你说其他人家远着我们没动静倒罢了,村长家从县丞那里都回来好几天了,怎么也没个说法?”
“就是说啊,我这心也悬着呢!”碗里那些干的已经捞干净了,还剩下些甜汤,柱子不耐烦一汤匙一汤匙地喝了,索性从他奶奶手里夺过碗来,端起来喝。
“祖宗,慢点儿!别呛着了!腿别动!”裴大娘在一旁连声嘱咐。
嘱咐声还没结束呢,柱子已经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咂摸了两下嘴巴,“奶奶,真好喝。你和娘怎么就不会做呢?别做骨头汤了,我实在不想喝了!”
说得裴大娘和李菊花都不高兴起来,除了红枣,皂角米和桃胶东西倒真不值钱,就是费功夫且不能饱肚子,庄稼地里的人再也没听说过谁家这么讲究,自打这杜芊芊投奔她哥嫂来,折腾出多少的新名堂,狗长犄角闹洋事儿,如今倒收买了柱子的嘴,嫌弃起自己的奶奶和娘起来。
“你这个有奶便是娘的小白眼儿狼,白疼你了,平日里难端上桌的骨头汤还喝腻了?我看你是活腻了!”
被奶奶和娘一顿排揎,柱子臊眉耷眼地瘪了瘪嘴,复又躺下去,回味着刚刚那碗甜茶的滋味。
“娘,你说村长家在打什么主意呢?”李菊花越想越不放心,要说这事情彻底谈崩了吧,华子那里还当着差,村长也该过来有个说法不是?要说县丞又将华子劝回来了,那小曼姑娘也不见个踪影,柱子这样,她肯定会来看的呀。
就是这几日也没怎么出门,若是碰上了村长他们家谁,倒也能从他们举止里头看出些什么来,总比现在没头苍蝇似的乱想乱猜强啊。
婆媳俩现在恨不得村长带了人来,破口大骂一顿或满破砸几件物什,也总比成日里悬心、坐卧难安舒坦。
所以,竟被栾夫人猜了个十成十,不用村长他们家有什么动静,光晾着裴家婆媳就已经够她们喝一壶的了。
两相合计,婆媳俩终于再也坐不住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也不能真将她俩活剥了不是?
这次也不用再忍着心疼绑母鸡了,反正若是裴华那里仍然谈崩了,两只母鸡也顶不了什么事,白瞎了。
“勇子,我和娘出去一趟,你看着点柱子,尿壶就在炕沿底下,别让他着了凉!”两人嘱咐着裴勇。
裴勇手里的木犁才修整到一半,手里抓着一把锉草在擦犁铧上的锈迹,有些狐疑,这两日家里也没什么人来了,她们收拾得立立整整的,这是出去找谁去?
手下除锈的功夫没停,裴勇随口问道:“你们这是要去找谁?”
“去村长家。”
倒把裴勇惊了一下,忙抓着锉草站起身来,大迈了几步拦在婆媳俩身前:“娘啊,你们去村长家做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