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5节</h1>
可杨绣槐偏向虎山行了,她觉得葛氏上门提亲或多或少都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在我这个当娘的人看来,我们家崇菊自然是一顶一的好。如果今天是个同我们家差不多的庄户人家来提亲,只要两个人能看对眼,小伙儿的家境不错,父母也和善,那我肯定就点头同意了。可既然上门提亲的是你们葛氏,我就得多问几句,不然心里不踏实。”
杨绣槐这问题把葛大夫和葛夫人给逗笑了。
葛夫人喝了一口山茶,露出些许苦笑,“哎,实不相瞒。若是之前,咱谈的这门亲事放在我眼里……我确实是看不上的,但架不住现在的情况早已今非昔比,最重要的是,难得我儿愿意。”
“我儿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可他偏生醉心岐黄,家里给牵过几条线,始终没牵成。说来这也怪我们两口子平时太纵着他了,总觉得他只要心正人正,哪怕犟点倔点都无伤大雅,可谁能想到他的亲事一挑再挑,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拖得时间长了,我们夫妻俩的条件只能一降再降,原先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对我儿天明的未来也好有些帮衬。后来迟迟寻不到中他意的人,要求就降成了只要是个女子便行,容貌身世等一概不问,我们夫妻俩担心他好男风。若是那样的话,实在是有愧于葛家列祖列宗。”
“再后来,眼看着他不沾男风也不好女色,我们夫妻俩更急了,生怕他遁入空门,与青灯古佛与斋饭作伴,孤苦一生。相比起他一辈子都遇不到个知心人,哪怕他好男风,我们也认了,好歹有人作伴,日子不会太清苦孤寂。”
葛夫人同杨绣槐掏心窝子说话,这些事情原本属于家丑,说出来有些丢人,但架不住杨绣槐打破沙锅问到底,为了让杨绣槐相信,只能事无巨细地说了。
“我儿天明从未对哪个姑娘动过心,那天突然同我说,想让我们来问问你家闺女的情况,你是不知道,我和我相公险些当场哭了出来。”
“你们家闺女我是见过的,甭管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人都挺利落的,看着大姑娘稍微精明一些,二姑娘有点憨,但姐妹俩眉眼之间不缺正气,别的我也看不出太多来,瞅着让人放心。”
杨绣槐大半辈子都住在梧桐庄里,哪有葛大夫与葛夫人见过的市面大?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愣是没琢磨明白‘好男风’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这都不重要。
杨绣槐有她自个儿的人生智慧,她虽然没听懂葛夫人说的话具体是啥意思,但她从葛夫人的话中体会到了深深的忧虑以及拳拳的真切。
“这大概就是姻缘迟迟不动,遇到崇菊便觉得一见钟情,月下老人也忒爱捉弄人了些!”杨绣槐心中感慨一句,大致认了这门亲事,不过她说话时还是留了一线,“既然这样说,那我肯定是没其它意思的。你们夫妻俩再回去具体问问令郎的心意,我也问问我家那小闺女,等二人确实情投意合,八字也能配得上,那咱再张罗。”
葛大夫与葛夫人返回县城,杨绣槐特意让苏崇菊给葛大夫打包了不少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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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葛大夫与葛夫人后,杨绣槐将苏崇菊喊进了屋,低声问,“闺女,你同娘说实话,你真的看上了那葛家小子?具体看上他的哪一处了?怎么才见了短短一面……人家就上门来说亲了?”
苏崇菊一脸羞赧,咬唇不语。
见她这副模样,杨绣槐心口一突,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崇菊,你和那葛家小子,该不会早就……”
自家亲娘自个儿心里清楚,瞧瞧杨绣槐那眼神,苏崇菊就知道,她这个亲娘嘴里绝对冒不出什么好话来。
“娘,你可别瞎说!我这么多年,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怎么可能同人家有什么之前?我只是觉得那家伙长得好看,身上还带着些许说不清楚的香味儿,哪怕病歪歪的,骨头都险些折了,人依旧嘴硬得很,痛得满头冒汗,却不喊一身疼。哪像咱们梧桐庄上的后生,满嘴不正经的孟浪话,一瞧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杨绣槐听了苏崇菊这话,心里明白了,亮堂亮堂的。
她冷笑一声,瞅着苏崇菊翻了个白眼,“少东扯犊子西扯犊子,说什么和村里人不一样,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儿算计?”
“你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你三个哥哥里头,就独同你三哥一个人亲近,原先家里人还觉得你三哥对你好,可明明是你大哥二哥对你好,你三哥嫌你耽误他看书,理都不愿意理你,后来我们发现了,你可不是只同你三哥一个人亲近,而是同所有长得好看的人都亲近。”
“姑娘家喜欢好看的花花草草,连带着喜欢好看的人,这都不算什么事儿。我知道你能相中那葛大夫家的小子,多半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合了你的眼缘,但当娘的,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找一个合眼缘的人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们俩得能处得来。”
“人都会变老,你迟早也会和我一样变得一脸褶子,那葛大夫家的儿子也会走上这一步路,两个人的感情,靠脸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得靠心。这个道理我希望你能懂。”
苏崇菊被杨绣槐戳破了心思,红着耳垂出去干活了。
杨绣槐对苏崇菊这一点还是满意的,这个闺女虽然憨了点,但懂得把自个儿的心思给藏起来,在她知事以后,哪怕遇到再好看的人,也不会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了,顶多就是偷瞄几眼。
另外,还有相当重要的一点,杨绣槐觉得应在苏崇菊身上的好运气就是这桩姻缘,应该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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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苏家的人倒霉了这么多年,乍一下运气恢复了正常,反倒是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苏崇山打猎的手艺好,原先上山打猎时,多数都是空手而归,可自打那次猎了一头狍子之后,苏崇山的运气就和开了光一样,只要他上山,最差也能捡两只野兔子回来,运气好的时候能够拎好几只山鸡,还能背一窝山鸡蛋下山。
苏崇水钓鱼的本事强,原先他又是撒网又是下河摸鱼,收获都拿不上台面,可现在他随随便便撒一个网下去,捕捞上来的鱼儿都够全家吃个好几天,还会有余下的鱼儿拿到镇上去换钱。
老苏家的日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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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两月飞逝,深秋转为深冬。
家里的日子过松快了,杨绣槐难得的大方了一回,她掏钱让儿子儿媳都做一身新棉衣穿,不同于别人家的只买新布不买新棉花,用新布包着弹好的旧棉花这种朴实操作,杨绣槐是让儿媳们连粗布带棉花全都买了的。
新买的棉花都用来做衣裳,做出来的衣裳更加厚实暖和,那些从旧衣裳里扒出来的棉花都弹一弹,看着被子里的棉胎哪儿有薄的不匀的地方,再填补一些进去。
家里的女人忙忙碌碌准备过冬闯年关,在科举路上屡战屡败的苏崇文也下了决心。
苏崇文同自家媳妇儿叶桂枝说,“桂枝,我决定了,再下场考一次去。如果能考中,那我就继续科举,争取让你们娘俩都跟我过上好日子,也好回报爹娘的养育之恩。若是我考不中,那我就收收心,往后不考了。我回家来,同大哥二哥学个手艺,农忙时伺候家里的田地,农闲时跟着大哥去山上打猎,或跟着二哥去河里抓鱼,平时还能去镇上书铺里接一些抄书的活儿,肯定不会饿着你们娘俩。”
叶桂枝有些紧张,“崇文,你都准备了这么多年,就这样放弃是不是有点可惜?”
夫妻俩说这些话的时候,苏鲤刚好醒着,她听着好奇,就瞪着俩乌溜溜的眼睛看她这一世的爹娘。
苏崇文察觉到苏鲤的目光,笑着用手指刮了一下苏鲤的脸,同叶桂枝道:“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如果命里注定我就是落榜的料,那我何必拉着你们娘俩跟我一起吃苦?我现在还年轻,再考几次也不怕人笑话,可等咱丫头长大了些,我要是还一直考一直都不中,那不就影响咱丫头的名声吗?你和咱丫头走出去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我自认书都读熟了,经义策论学的也不差,这次就放手考一场。如果能考上,那我就继续读,能往多高爬就往多高爬,如果考不上,那我就认命了。说不定就是老天爷觉得我不是当官的那块料,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拦着我呢?你说我考一次两次考不上,考三次四次还是考不上,老天爷估计都会觉得我这人死心眼,朽木不可雕,不撞南墙不回头。”
叶桂枝红了眼眶,“崇文,你别这么说……”
苏崇文给叶桂枝擦了泪,道:“你怎么还哭上了?我知道自个儿对不起你,当初你嫁给我的时候,我说要带你过上顶好日子的,可现在我心气儿不够了,想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过你放心,我只要去考,就肯定尽全力考,我也想让你和咱闺女过上泼天富贵的日子呢!”
苏鲤原先被苏崇文用手指刮了一下脸,刚别扭地歪过头去,结果就听到了那熟悉的提示音。
“许愿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在六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