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已经醒过来了,并且爬到前座去了呢?
alpha的手掌都烫出了皮肉滋啦的焦响,可他仿若无知无觉,全身上下的肌肉如群山般隆起,以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生生撕开了前座的钢铁之门!
运送捐赠者和他的腺体的救护车,车体都是特制的,这完全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外部一枪狙进要害,即便它承受了两次爆裂的袭击,这也是一座难以入侵的移动堡垒,没有人会想尝试着徒手撕开它。然而,那坚固的金属逐渐扭曲、断裂,alpha的骨骼和血肉也在发出令人牙酸的颤响,他的脸颊上浮起道道青筋,浑身都是被烈焰灼烧过的烟味,发尾亦飞扬着枯焠的火星。一下又一下强有力的撕扯,车门就像一张坚硬而有韧性的厚重卷饼,被他硬是拉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变形堆在了一处。
alpha想要松手,他张开手掌,张了一次,张了两次,却没能把手从沥青般炽热粘稠的金属上拽下来。
他没有理会这个,他的眼睛从车里看过去,那里只有两个倒在驾驶座上,卡在车座间垂死呻吟的司机和助手,根本没有他要找的人,于是alpha直截了当地把手从车门上撕立下来,血肉黏连的水声,车门上已然贴了一块蜷缩焦黑的皮肉。
血流滴滴答答,alpha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这样的痛,他茫然地想:他到底在找什么呢?这生死未卜的是即将要和他离婚的妻子,可他却如同被什么偏执的力量驱使着,一定要来这里看见他最后一眼……自己到底在找什么?
他不顾再次爆炸的危险,掰开了车座,将司机和助手全部不甚在意地扔在身后,执意要探进这座摇摇欲坠的熔炉废墟,去拉住那个人的手。他不是很伤心,也并非悲痛欲绝,只不过,他的思维异常空茫,好像在爆炸发生时,他心里的什么东西也跟着粉碎成了随风而逝的灰烬,全然消失在了天空的另一端。
……随时都会有再次受到袭击的危险,你要为了这个omega去死吗?
alpha一言不发,深邃的面孔上擦着焦黑的灼烧印记,他继续以惊人的力量掰开合金护栏,血流不停地溅在炙热的空气中,又被烫出了缕缕的烟。
……他对你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他不听话,又固执又愚蠢,一次一次地拒绝你的好意,坚持要从你身边离开……他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alpha还想再深入探进疗养舱的位置,耳边却传来了遥远的呼喊。
“……他在这!看见了,他在这!”
“……快把先生拉出来,太危险了!!”
随即,alpha的腰腹被什么东西圈住了,大量降温的冷雾狂灌进来,水汽蒸腾的声音像某种动物拖长的垂死尖叫。他宛如一头被人打搅了睡梦的狮子,蓦地暴怒咆哮起来,身后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将他七手八脚地拖离了危险地。
“滚、滚!”他怒吼道,“这种事不用你们管,滚开!”
如果不是alpha之前耗费了太多体力,只是这些人,根本就按不住他,两位助手不敢插手alpha之间的搏斗,只能在一旁苦苦劝说:“先生,救援已经来了,马上就能把太太救出来了,请您冷静一点啊!”
“您受伤了,还是先包扎伤口吧!”
空中疯狂喷洒的冰水犹如从天而降的豪雨,那一瞬间,人群的吵闹和世界的喧嚣皆在离他远去,雨幕隔绝了他耳畔的动静,也将alpha当头淋了个清醒。
——我在做什么?
——我像是疯了一样,我的情绪应该很冷静才对,为什么我会突然发怒?
——他们又在做什么……?
渐渐的,他不再挣扎了,与他搏斗得快要精疲力尽的保镖稍微迟疑了一下,缓缓松开了对他的钳制。乌黑湿透的发梢黏在alpha的侧脸,焦味扑鼻的街道上,他看着那些人扑灭火焰,处理残余的爆炸物,再沿着他之前撕开的豁口,用工具切开车体……他就这么看着,冰水混合着他身上的血,渗进焦黑的地面。
我到底……在做什么?
第二十七章
“……中心大街,搭载捐赠者的车辆忽然发生爆炸……”
“……在现场,我们可以看到,因为这起事故,前后两辆救护车撞击在了一起……”
“……现场情况十分混乱!不断还有针对人群的爆炸事件发生,请附近居民也尽快撤离原地……”
世界在整个混乱地旋转,她仿佛在万花筒里挣扎逃窜,无数双人类的眼睛,beta的omega的alpha的信息素汇流在一起,惊恐和猜忌的味道杂糅在一起,不同嘴唇吐出的相同叫嚷混合在一起……族姐晕头转向,小腿上留着一道被折断树枝划出的伤口,血红得触目惊心。
她扯下耳垂上的金珠耳环,逆着人流冲向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狠狠在车窗上拍打,车主是个中年男性beta,被她仿佛发疯雌虎一样的做派吓傻了,愣愣隔着窗户于他对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开门!送我去……送我去那个地方!”族姐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指着街边到处都是的,循环滚动播放的光屏,“我给你钱……我给你很多钱,多到让你这辈子都不用再上班!开门!”
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地放下车窗,在吵闹的人群中,他扯着嗓子,对面前这个鬓发凌乱的女性omega喊:“小姐,你的alpha呢?现在到处都乱得很,车都开不过去啊!你给我钱有什么用,太危险了!”
族姐的眼睛猩红,她把手上光润璀璨的金珍珠强行塞进男人手里,瞪着他说:“你看见没有?这是拍来的,南洋金珠,据说是什么皇室流亡的公主戴过的,花了我好几十万……可谁他妈在乎这东西以前被谁戴过呢!对了、对了,他也夸我戴这个好看,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弟弟,你带我去找他,这个所谓的公主戴过我也戴过的耳环就是你的,钱、我不在乎钱,只要你……你总知道哪里有人少的近路吧?”
她说得语无伦次,中年男人瑟缩在座位上,瞧着她的目光也更加惊惧,就在这时,她的手臂被什么人轻轻拉住了。
中年男人望着她身后,睁大了眼睛。
她的丈夫就站在她身后,正在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妻子——那目光如此沉默,静得都不像个alpha了。
族姐惶然道:“你……!”
“别说了,先把鞋子穿上吧。”高大的alpha蹲下身体,拉起她的脚踝,看见小腿上的血痕时,动作顿了顿,继而拿掉她脏兮兮的拖鞋,给她穿上平底的软鞋。
穿完第一只,丈夫要去捞她另一只脚时,族姐往后避了避,低声道:“我自己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