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一名须发皆白的耄耄老者,正拿着扫把在清扫落叶,看到南天二人仿若未见,仿佛在他眼中没有什么比扫地更重要的事情了。
南天一言不发在前面带路,雷鸣恭敬的冲扫地老者抱拳一拜,见老者不搭理他,连忙快走几步追上南天。
进入内院后,南天停下了脚步,也不说话,静静的拱手肃立。
雷鸣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声不吭。
两人沉默的站了足有十几分钟,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不耐。
“雷鸣,你知道我唤你来何事吗?”
屋内传来一个洪钟大吕般的清亮声音,虽然平淡无波,却让雷鸣心神剧震,心里难受的差点吐出血来。
就站在一旁的南天却毫无所觉,甚至连师父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那恐怖的压力让雷鸣大骇,汗流浃背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雷鸣不知,还请师父明示。”
“你真的不知道吗?”平淡的声音依然古井无波。
可雷鸣却感觉到那恐怖的压力越来越大,浑身瑟瑟发抖,咬咬牙叫道:“师父,雷鸣确实不知,还请明示。”
庞大的压力骤然消失,雷鸣竟有一种隔世为人的感觉,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
“罢了,既然你坚持不说,那我也不勉强于你。”
屋内的声音依然平静,“你本就是我的记名弟子,我也没有教过你什么东西,路是你自己走的,以后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去吧。”
雷鸣浑身一震,心里蓦然生出伤感,他本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小混混,一次胆大妄为的得罪了一名黑帮大佬。
在被江湖追杀濒死之际,被师父所救,那时候雷鸣把他视为天人,死缠着要拜师学艺。
可师父说他资质有限,心性不足,耐不住寂寞,并且也过了习武的年纪,难以有大成就,死活不愿意收他为徒。
雷鸣是个顺着杆子就能爬上天的泼皮无赖,死皮赖脸的跟着师父,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师父被他诚意打动,顺手点拨了他一段时间,让他踏入了习武者的行列。
可雷鸣的性格终究被师父看的通透,习武三年后,略有成就的他就耐不住寂寞,哭喊着要去闯一番事业。
师父早就料到如此,所以一直并未收他为正式弟子,也未作阻拦就放他出了师门。
雷鸣回到蜀都,杀掉当初追杀他的那名黑帮大佬,聚拢了一帮手下,逐渐壮大自己的势力。
这些年他始终尊师重道,时常回来看望师父,可师父却从来都躲在房间里,和他交谈几句就让他回去。
从来没有给过他面见,或许是早就预料到有现在的这一天。
数年前,师父收了南天为徒后,雷鸣心中更添怨念,凭什么收南天为弟子,却不肯收自己?
我怎么也算是你的记名弟子,回来看望你,你连面都不给见,却对南天倾囊相授。
所以从那以后,他回来看望师父的时间从每年的十几次,变成现在的一年一次。
一转眼,已经有快十年没有见过师父的面了。
正因为心有怨念,又经过十年打拼,雷鸣在蜀都成为了一方地下霸主。
久居上位的生活让他对曾经敬若神明的师父也没有之前那么敬畏了。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雷鸣眼含怨毒,表面却很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
南天性子很冷,但这些年雷鸣作为师兄,对他还是很照顾的,所以眼看雷鸣和师父恩断义绝。
他的心里有些不好受:“师父,为什么?师兄他到底怎么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半晌后师父才叹了口气:“他终究不是修剑之人。”
“师父,为什么这么多年你始终不给师兄面见?”
南天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多年,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间,似乎在等师父给一个合理的答案。
“他和你不同,他的功利心太强,当年我就看出来这一点,所以我始终不愿意收他为徒。”
师父的声音带着一丝惆怅,或许只有这南天这个真正的衣钵传人面前,他才会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他的心静不下来,这么多年我不见他,一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有缘尽的那一天,不想到了今天这一刻乱了为师的心境;二是为师带着一丝期盼,期盼他有一天能够舍弃那些凡尘俗世,真正的静心。”
师父的声音虽然平淡,但南天依然听出了其中一丝难掩的失望。
“可是师父,那夜不用做的这么绝吧?”
南天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么多年如一日的练剑,除了师父,只有雷鸣这个师兄给他一丝亲人的温情。
“南天,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修为到了何等的境界,我们,都是华国人。”
师父的声音变的沉重起来:“你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吗?”
“不知道。”
南天迷惘的回答,这些年师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留在这里的原因他还真的不清楚。
“为师留在蜀是为了还一个人情,重川唐家的人情。”
师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缅怀之色:“几十年前,为师被人暗算,身负重伤,唐家的唐天雄救了为师,虽然为师疗好伤后就离开了唐家,但始终没有离开蜀都。”
南天膛目结舌,虽然他被师父收为徒弟后,一心练剑,但也知道唐家老爷子唐天雄的大名,没有想到师父竟然和这样的大人物还有一段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