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任人主宰,而在gc高层里,最能跟蒋裕抗衡的就是毛华杰,他也“公开”站了毛总,可眼瞅着胜利的曙光,毛总却突然偃旗息鼓,鸣金收兵,甚至自发卖地赔款。
他也知道陈副总不值得跟随,可是盛怀扬初来乍到,脚跟不稳,平日行事深不见底,窥不出想法,他更不敢贸然选择。
没有良木,不过是没有选择的选择罢了。
似是瞧见他内心的彷徨,盛怀扬出言点醒他,“洛总何苦把自己的路堵死?””
洛逸飞看向他,“请盛总给我指条路。”
盛怀扬静静看着他,“往近看,在gc不是只有投行和固收两个位置可以让你选,毛总辞任后,最有可能接任的是黄总,你大可以往风险内控走;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选择仍目光短浅,比gc好的公司很多,比投行好的职业更多。”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投行讲究概率思维,洛总可有认真算过留下和离开的胜负概率?”
第63章 不是要叫哥哥
日式料理店内, 墙上粉色的樱花开得盛好。
夏时初听到盛怀扬对洛逸飞说的话,莫名就想笑。明明是人家来劝他组建联盟,到头来却被他策反跳槽。
以洛逸飞的资历, 去做pe非常合适,这些年经他手的企业不计其数,论经验、论管理水平, 他都能胜任,盛怀扬若是把他带去宁延那儿, 绝对是个得力助手。
当然,此刻盛怀扬定是不会挑明自己待不长久的事, 但是八成,洛逸飞不多久就会接到猎头挖人的电话。
这人, 人还没去, 已开始排兵布阵,组建自己的团队, 这份心智谋算,得亏他们不是对手,否则……堪忧。
然而, 那份庆幸和幸灾乐祸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清淡的茶香萦绕在房内。
夏时初近乎仰视地凝望着盛怀扬, 听他用沉稳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出,“国-家对资-本市场的定位不会变, 资本市场市场化、法-制化的大趋势不可逆, ipo必将从核准改向注册, 随之而来的是投行行业生态的大洗牌。”
潮水退去, 方能看见谁在裸泳。
现在,国内投行都是靠监-管给饭吃,核准制下, 投行工作就是对照监-管部门对上市公司的要求,帮助企业规范财务、法律,使其达到上市条件。
但是,随着金融市场的日益国际化,这种靠政--府-监-管手段来管控市场的行为一定会被淘汰,未来国-家一定会放开监管,采用国际惯例的注册制,也就是把选择权真正交给市场。
简单说,就是政-府不再帮股民和市场做筛选,决定谁能上市。从社会经济发展看,这样的资-本市场才是健康的、符合经济学原理的,也一定会越来越好,但针对现在的投行和个体投行人员就未必如此。
盛怀扬略顿了下,目光深沉地看着洛逸飞和夏时初,“真正靠市场而非监管给饭碗的日子不见得好过,你们做好靠市场的准备了吗?”
做好准备了吗?
夏时初也在心底问自己,从她进入这一行来,长期习惯的就是以“做材料”为主要工作的尽调从业人员,假如ipo注册制真的到来,再也不需要她们这些精通财务、法律、监管政策的投行人去做辅导和规范,那她还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她从前不是没有思考过,核准改注册喊了很多年,但夏时初跟很多投行人一样,认为就算改,也会是“中--国特--色的注册”,不可能真的开放市场。
然而,此时此刻,她凝着盛怀扬坚毅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是多么僵化以及陈旧,而且那些年的经济学算是白学了。
社会经济的车轮滚滚向前,她居然妄以为所谓特色就是开“倒车”。
盛怀扬没有说错,核准制才是过渡时期的产物,未来的资-本市场一定是交给市场做主,传统的通道制投行展业方式必将走向末路。
盛怀扬迎着她的视线,一字一句道,“要想靠市场吃饭,未来的投行必须向服务型、交易性为核心要义的展业模式转变;投行人员则必须向帮助客户发现价值、创造价值,延伸综合金融服务链条转变,从尽调辅导人员变成真正的投资银行人,真正的banker。”
夏时初知道,他在说给洛逸飞听,更是在说给她听。
无论gc还是当前国内许多投行,无论是她,还是洛逸飞这些传统投行人,都还没有触到这个转变,甚至很多机构、很多人还抵触这个变化。
她想到了他在部门第一次会议上教训朱波看不清监管动态,提点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现在想想,他们又何尝不是看不清国家开放的大势所趋,做不到当断则断?
想到大潮褪去时,他们在涸泽里垂死挣扎的画面,夏时初后背隐隐发凉。
她在洛逸飞脸上也看到了这股凉意和发自心底的敬佩,这才是他们和盛怀扬云泥之别。
他们还在为了个董事、部门老总争得头破血流,而他已经看清这个行业未来的风险和颓势,在思谋如何在潮退前,踏浪而去。
洛逸飞端起茶杯,眼神里续满了浓重的谢意和敬意,“盛总,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感谢您给我指了一条真正的明路。”
盛怀扬举杯与他轻轻一碰,“客气了。”
洛逸飞把杯沿压得很低,以示深深的敬意,“以后,盛总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必定竭尽全力。”
“好。”盛怀扬仰头喝尽那杯茶。
放下时,发现夏时初也举着杯子。
“盛总,我也敬你一杯。”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落了满天的繁星,“我好像又欠了你一次学费。”
盛怀扬续满水,轻笑着与她碰杯,“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还。”
从簪花出来,已经是晚上9点。
夏时初同盛怀扬走到饭店对面的停车场取车,一路上,她安静得出奇。
走到车边,四处都没了人,盛怀扬才不轻不重地拉起她的手,“怎么了?”
夏时初握紧他的手,“盛怀扬,你以后别夸我。”
他大抵猜到她的想法,拉着她的手带到自己腰上,头稍稍偏过去吻了下她的鬓角,“我家初宝居然这么容易被唬住?”
她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我说真的,我发现自己跟你差得不是十万八千里。”
“而且,听你说完那些话,我忽然觉得前路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她很是沮丧,“从前,我觉得自己是高精尖,现在想想,自己的工作价值好低,还真是投行民工,以后可能民工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