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第三视角,从他和江乐生进入小路开始,梦非常真实,他甚至能感觉到野草掠过皮肤的微弱刺痛感。
梦里的他一直抬头看着楼顶,他看到了连黎,他开始加速奔跑,他眼睁睁地看着连黎跳楼,血溅了一地。
他想移开视线,但像是被固定了视角,他如何努力也无法移动半分。
他只能看着连黎因过度撞击而突出的眼球,死死地盯着他。那一大滩血从全身各处溢出,慢慢地向周围爬,触及他的脚尖,跟活了似的,开始向上延伸。
边烬想动、想跑,但他被焊死在原地,只能任由猩红的血一点一点将他掩埋。
眼球也被鲜血覆盖,世界变得艳红。
血红的世界里有一个人以及一条狗的影子。
小狗叫奶糕,是一只萨摩耶和中华田园犬的串串。边烬三年级的时候在学校操场捡到的。
捡到的时候是一只很小的小狗,估计刚断奶,眼睛湿漉漉的。边烬当下决定要养它。
下午放学的时候依旧是家里的司机叔叔来接的,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父母接他放学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幼儿园吧?
小狗被边烬藏在外套里,鼓出一大坨,很快被司机叔叔发现。
“小少爷,你的怀里藏了什么呀?”
边烬拉开衣服拉链,小狗顺势露出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司机叔叔,还柔柔地叫了声。
边烬想,没有人会拒绝这么可爱的小狗。
但司机叔叔却皱着眉说:“小少爷,边董不喜欢这些动物,你不能带回家。”
司机说着就要上手。
边烬立马跳开,双手护着小狗,“可是爸爸又不会回家,你不说赵姨不说,他不会知道的。如果他回来了我就把狗藏进屋里,它很乖的,不会乱叫,今天一下午它都没有叫。”
司机叔叔很是为难,“小少爷……”
边烬干脆耍无赖,“你不让我带它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司机拗不过他,只能再三叮嘱他把小狗藏好。
因为小狗浑身雪白还毛茸茸的,所以边烬给它取名叫“奶糕”。
奶糕非常聪明,只听过三次就明白了“奶糕”是它的名字。
边烬给奶糕做了个狗窝,放在自己卧室书桌底下,用他自己的毛衣铺在最底下。
因为家里的每一笔支出都会做成报表汇报给边化海,所以边烬不敢买狗粮。
他从网上学了自制狗粮,用鸡鸭猪牛肉喂奶糕,他还把自己的小足球给奶糕当玩具。
奶糕长得飞快,半岁就快和边烬差不多高了,狗窝也从书桌底下搬出,放到了床边。
边化海和郁舒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他以为今年他们也会只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一次,所以也肆无忌惮起来。
他会让奶糕去客厅玩耍,去庭院玩抛球游戏,奶糕很喜欢接球,在他拿着球作势要抛的时候会欢快地蹦跶,催促他赶快扔球。
边烬度过了他那么大以来最快乐的半年。
九月边烬他们班开了一次家长会,边烬拿了全年级第一,需要上台分享经验。
边化海和郁舒自然没有时间,他又要经历一次没有家长的家长会。
班主任提前给他准备了演讲稿,开头第一句就是“我要感谢我的爸爸妈妈。”
台下有男生起哄,“老师!边烬爸爸妈妈都没来,他要怎么感谢!”
其他小朋友都笑了,班主任尴尬地打圆场,但边烬没什么感觉。
类似的话他听得多了,幼儿园的时候得奖状还要上台拍照,别的小朋友也问“你怎么没有爸爸妈妈?”更有调皮的小孩会说他是没爸妈的野孩子。
边烬想反驳,但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毕竟他自己都记不清爸妈的样子。
下午放学回家,边烬像往常一样打开门叫了一声“奶糕”。
但平常总是坐在门口等他的奶糕却不见身影,屋内安静得过分。
边烬心里咯噔一下,叫了声赵姨。
回他的不是赵姨温柔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且生硬的男人的声音。
“小少爷,边董在客厅等你。”
边烬一瞬间坠入冰窖,手脚冰凉,一步一僵硬地来到客厅。
赵姨正神色慌张地擦着地板,脚边放了一桶水,清水被染得通红,沙发旁还有点没被擦到,也是血迹。
边化海坐在沙发里,气定神闲地用手帕擦着手,他的脚边有一根边烬胳膊粗细的木棍,前端满是血迹。
而不远处躺着一大坨红白相间的东西——奶糕。
奶糕已经断了气,湿漉漉的眼睛瞪圆,身上的白毛几乎看不出颜色,一缕一缕的,还在往地板上滴血。头盖骨开裂,露出森森白骨,肚子也被破开长长一条口子,滑腻的肠子混着血往外流。
边化海淡淡地问:“我们家什么时候允许养狗了?”
边烬浑身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大脑,眼泪早就涌到了眼眶,但他死死憋着。
“是你、打的吗?”他低着头,拼命让自己声音保持平静。
“一只没血统的畜生居然还敢扑上来咬我的拖鞋,死了就死了,就是晦气。”
边化海说完就上楼洗澡去了。
边烬也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他把奶糕埋到了离家很远的小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