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就是医院和警察的事了。老其觉得陆峥状态不对,刚想说收工走人。没想到,陆峥竟然走到刚刚那位教官面前:“是谁发现她掉下去的,她有没有什么好朋友,可以方便叫过来问一问吗。”
那教官脸上崩得紧紧的:“关你什么事,这些不该你个消防员管吧。”陆峥还要说话,老其赶紧上来拉人:“陆峥,算了算了,救完人就走吧。”
陆峥脸色一沉,那教官一看他表情,也横起来:“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着,还想打人啊,真以为你穿着这身衣服就是天王老子了!”
老其也怒了,指着那人说:“你再说一遍!”教官拍开他的手,刚要骂一句脏话,就听见陆峥说:“不是意外吧。”
老其和教官都愣住了,看向陆峥,陆峥盯着女生掉下来的方向:“她是自杀,不是意外。”老其面色一慌,强硬拉着陆峥,往消防车走。
这时警车也到了,陆峥看着警车上下来两个人,走到刚刚那位黑脸教官那里。在陆峥他们面前耍横的教官,笑得谄媚,递烟,那两人接了,然后不知说了什么,教官点头,带着人往里面走。
陆峥死死将他们看着,老其狠拍了他一下:“别看了,咱们又能做什么呢。”
陆峥沉默地上了车,十指相扣,额头顶着关节,闭上了眼。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队长的情绪很不好,回去的路上,史少杰坐到了陆峥身边,沉默一会,才道:“都过去了。”
陆峥没有回话,史少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好一阵子,他才听到陆峥用一种极压抑,沙哑,痛苦的声音道:“没过去。”
老其不知道陆峥往事,看着陆峥道:“陆峥,你刚刚太过了。那女生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能靠着自己揣测乱说。”
陆峥笑了声,从手中抬起眼:“老其,不想活的眼神,咱们还看得少吗。”
这话一出,车里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谁没有救过自杀的人,有些是一时冲动了,最后也是不想死。真想死,眼神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眼神,看过后,会让人心惊,严重一些,还会在梦里反复出现,必须要去看看心理医生,还要吃点药,才能好一些。
老其又想到那个女生了,那么年轻,看起来才十四五岁,在最好的年纪,像个还没开花的花骨朵似的,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
陈错提着包,往陆峥家走。陆峥这几天回她短信的状态很不对,她有点担心,打电话去问了白田,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是陆峥休息,应该已经到家了。她提前结束了工作,往家赶。陆峥却不在,大晚上的,人去哪了?
她拿着手机,给陆峥打电话。这时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是陆峥回来了。他没想到陈错竟然在,因为按行程,陈错应该还在外地。
陈错站在客厅,望着陆峥,抬起手:“过来抱抱。”门口站着的男人,看起来很低落,可怜,急躁又疲惫。陆峥将手中的盒饭和药,往鞋柜上一放,朝陈错走来。
他抱住了她,女人柔软的身子,嵌入了他怀里,将他空荡荡的心口,填得温暖。陆峥抿唇,将脸更深地埋入陈错的发间,陈错抱着他,轻轻摸着陆峥的头:“没事了,我回来了。”
陆峥加重了抱陈错的力道,低哑道:“陈错,我很累,好累。”
陆峥的情况确实非常糟糕,那个曾经劝她戒烟的男人,重新捡起了烟,吃外卖,吃安眠药,胡子拉渣,还做噩梦。
陈错将外卖扔了,煮了粥,让陆峥去洗了澡,亲手替陆峥剃了胡子,打上泡沫,剃须刀刮在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陆峥眉毛下,是双带着血丝的眼。他睡不好觉,连日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彻夜难眠。他去看过那姑娘,是自杀未遂,女生的心理状况相当糟糕。
而那所学校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却只有零星几桩相关报道,甚至没有立案。
就算报道,也只是说某位女生高空坠楼,身受重伤。至于为什么坠楼,在哪坠楼,没有任何详细消息。
这事就跟投入湖里的水一样,泛起丁点涟漪,就已结束。因为姑娘没死,只是重伤致残,所以根本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就像他当年一样。
他重伤醒来,虽然逃出深渊,可当他提出要告发那所学校时,陆少坤却让他,别想了。
那样的学校,能存在这么些年,怎么能没有关系,往下深挖,只会惹火烧身。就算报道出来又如何,那些家长,只觉得所有人都多管闲事,自己的孩子,需要管教,变好,旁人都不懂。
他们拥戴那样的学校,同被洗脑一样。陆峥过了这么些年,又重遭噩梦。打倒他的不是这些曾经的阴影,而是现在,自以为已经足够强大,却一样的无能为力。
强健的体格,丰富的救援经历,在这事上面,一无用处。上面直接下来封口令,即使有采访,也不许接受。军人本就不能轻易接受采访,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没有多少采访者。
这样的事,也许还没有报道一桩明星小事能够引人注意。陆峥甚至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当年想要当兵,就是想强大起来,想做正义的事,想帮更多的人。
这些年经历种种,好的坏的,人情冷暖,感激白眼,都尝试过。也不是没经历过愤慨的事,然而这次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