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认命令是先到的军令处。”戴笠多问了一句。
毛人凤很肯定的点点头。
戴笠木然呆住,“委员长这是什么意思,调动军统的人为什么不和我们直接打招呼,反倒通过军令处來下命令,这里太不寻常了。”
毛人凤面露难色,“可如此一來,局长你可是进退两难了,林笑棠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哪里,而且已经答应了您提出的条件,可这个时候委员长下了这道命令,这落井下石的帽子我们可就跑不了了。”
戴笠翻着眼睛看看毛人凤,毛人凤说的情况他何尝不知道,但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老头子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他现在除了坚决执行,还能做什么,关键是,老头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么一档子事來,他是怎么会对林笑棠忽然间感兴趣的,而老头子居然还做的这么绝,直接将林笑棠推到那个地方去。
谁都知道日本人已经在蠢蠢欲动,为了配合南方军的高歌猛进,日军驻屯军已经在筹划着进行一次新的湖南战役,目标就是攻克长沙,以形成对重庆的包围之势,这个时候去那个地方执行那样的任务,戴笠思忖着,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戴笠咬咬牙,事到临头,老头子已经帮他选好了立场,由不得他再挑三拣四了,哪怕是林笑棠咬牙切齿的想要杀了他,他也只能背着黑锅和骂名硬顶了。
戴笠长叹一声,整个人显得异常的萧索,“等命令一到,就给林笑棠送去,齐五,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好好解释一下,就算林笑棠和他的手下发火也别往心里去,相反,你要了解一下他们需要什么,尽量给他们准备好,此去九死一生,就当我们尽尽心意吧。”
毛人凤脸上还是不起波澜,点头称是。
……
“去哪儿。”大头的屁股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來,跑到毛人凤的面前,瞪着两只怒气冲冲的眼珠子看向毛人凤。
毛人凤的手下想要阻拦,但却被毛人凤伸手挡住。
毛人凤平静的看看大头,又重新念了一遍命令的内容,“兹任命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中将林笑棠为第九战区长官司令部督战专员,巡视并驻守常德一线,督导常德守军奋勇作战,凡有贻误战机者、临阵脱逃者可行驶职责严惩不贷……”。
林笑棠将毛人凤接近客厅,但万万沒想到接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封命令,林笑棠已经坐回太师椅,脸色铁青的看着毛人凤,两只拳头握的咯吱吱作响。
常欢、郭追等人也是脸色发白,手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的手枪。
毛人凤的语调很缓慢,也很清晰,不大会的功夫,就读完了第二遍,他冷冷的看向大头,“蔡副站长,听清楚了沒有,如果沒听清楚,我还可以再读一遍。”
大头梗着脖子叫骂,却被林笑棠开口叫了回來,大头恨恨的一跺脚,径直走出了房间。
林笑棠对焦达使个眼色,焦达赶忙出了客厅去找大头。
林笑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毛人凤的面前,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并吩咐手下上茶。
就座之后,林笑棠直接问毛人凤,“毛主任,戴局长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第二百二十章 故人来访
毛人凤的神色间沒有一丝波澜,他很清楚此时的林笑棠会是什么心情,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让他站在林笑棠的位置上,如果现在面对的是戴笠戴雨农,如果他手里又有把手枪,他毛人凤会毫不犹豫的对着戴笠扣动扳机,这道命令和让林笑棠去送死沒什么区别,与其在战场上做个冤死鬼,还不如趁现在拼个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毛人凤不禁有些庆幸,他看了看林笑棠,发觉他的脸色已经渐趋平常,这让毛人凤不由得有些诧异。
毛人凤宽言抚慰道:“佑中,我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演变成现在的局面,你我是老相识,我实话实说,你千万别介意。”
“齐五兄请讲。”林笑棠品出毛人凤的话里有话,于是马上改变了称呼,果然看见毛人凤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
“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次的命令虽然凶险,但危中必有机,这个道理不用我再多说什么,首先要做好的便是自己的安全问題,常德站的华站长是我的老部下,我会给他去电报,请他全力协助你,其次便是家里的事情,你的部下都是跟随你多年的兄弟,一旦得知此次的事情,会不会产生什么过激的反应,这你都要考虑到。”
毛人凤将胳膊搭在桌子上,脑袋凑近林笑棠,“还有,我和驻守常德的57师师长余程万有些交情,我会请他从旁照应,万一坚守不住,突围时跟着他总算多谢机会。”
“另外,你这次去准备带多少人,需要什么装备尽管提,我一定全部满足。”
林笑棠感激的握着毛人凤的手,“齐五兄,大恩不言谢,这个时候,能够雪中送炭的唯你齐五兄,我林笑棠一辈子都会记得。”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关于的你的保密问題,你的身份很隐秘,就连军统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虽然这些年,你和总部产生过一些误会,但事关国事,谁也不敢借这个问題來向你发难,但这次不同,委员长虽然可以看到你的档案,但他却不知道你的身份保密的问題,所以此次的命令是通过军令部下达的,如此一來,你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泄露,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布置,已经和军令部方面沟通好了,他们也将把你的身份保密,对外你先使用化名,这样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啊。”
不管毛人凤抱着何种目的,但他确实是将各种最坏的打算都考虑在内了,这让林笑棠也不禁有些感动。
送走了毛人凤,紧接着沈最又秘密的登门了,听了林笑棠的讲述,沈最不屑一顾的笑笑,“毛齐五用心险恶啊。”
沈最的意思是,本來戴笠不肯來并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而是觉得实在无法面对林笑棠,却沒想到毛人凤却來了个釜底抽薪,根本沒提这件事情的來龙去脉,使林笑棠误认为此次的调令全是由于戴笠在老蒋面前进谗言而导致的,这等于间接的将屎盆子全扣在了戴笠一人身上,而他则将戴笠的嘱咐和提点都划为自己的功劳,这等于是在用戴笠的赋予的特权來结交林笑棠。
林笑棠略一思忖便觉察到沈最话中的意思,诚然,目前军统的几大巨头,唐纵和郑介民向來沒什么交情,毛人凤这个时候大献殷勤无外乎是看上了北平上海等几个站的主导权,说的不好听点,现在在自己面前夸夸其谈的沈最估计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想到这里,林笑棠的心中也就释然,但还是耐着性子陪了沈最说了一会话,临走时也再三感谢了沈最的“雪中送炭”。
看着沈最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林笑棠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把门关好,通知火眼,所有人戒备,电台装配好,随时要用。”
屋里的炭火烧得很旺,这让屋里的几个人的额头上都现出了汗渍,林笑棠看看左右,大头、火眼、焦达、常欢、刘保家、尚芝都到齐。
“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必须要到常德去走一遭了,这是老蒋亲自下的命令,我不去,就是临阵脱逃,一定难逃一死,这里是重庆,此时此刻,估计已经有大批的暗探盯着咱们了。”林笑棠环顾四周,缓缓说道。
“怕个鸟。”大头噌的站起來,“咱们这次混进來不少人手,重庆站也在这里经营多年,老七你偷偷的溜出去,我在这里顶替,只要安安全全的逃出去,重庆这边不会把握怎么样。”
林笑棠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坐下,到时候你在别人的手心里攥着,我还不一样是投鼠忌器。”
大头还沒见林笑棠像这样发火过,只得悻悻的坐下來。
“不过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束手待毙,57师的余程万师长是我的老长官,至少在他那里我绝对不会吃苦头,戴笠和老蒋这次是要将我们往死路上赶,咱们大不了和他们來个鱼死网破,实在顶不住,咱们就退到南洋,只要咱们的还有命在,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
刘保家是几个人中最老成持重的,停了林笑棠的话,首先发表了意见,“重庆还有我们一些战友,虽然不是军官俱乐部的人,但也不是孬种,只要我一句话,他们一定会全力支援,长官,你下命令吧,咱们怎么做,都听你的。”
常欢等人也坚定的点点头,“七哥,你说话吧。”
林笑棠赞许的一笑,神色随即肃穆起來,“第一,和我去常德的,只有郭追,其他人你们另有任务,这件事情都不要抢。”
大头闻言又站了起來,但在林笑棠目光的逼视下不得不坐下來。
“第二,我出发后第二天,你们立刻想办法混出重庆,回到各自的地盘,小心戒备,军统很有可能趁这个时机生事,你们要想尽办法降低损失,沦陷区内的一切事务都暂时由素章先生來安排;第三,小芝,你负责在重庆和寓公联络,还有洪查维和王晟,他们和咱们之间的联络就全靠你了,到时候,寓公会想办法來协助我脱险,你照做就可以。”
尚芝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点点头。
“就这三条,小芝立刻以咱们自用的电文发回上海,让素章兄早做准备,还有”,林笑棠看看众人,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我有事,一切事务都由寓公他老人家安排。”
“呸呸,你别胡说。”大头还是第一个不愿意,“我要跟你一起去常德。”其实大头心里很清楚,林笑棠挑选的郭追,其实就是因为郭追还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剩下的兄弟们都有家眷,此行凶险无比,他不忍心让兄弟们为了他出事。
“少废话,祥少爷前几天已经來过电报,年后就要和纪家小姐订婚,催促着咱们兄弟快点过去,我是沒办法去了,你如果再不去,咱们沒法交待,你给我记好了,我的事情不要告诉祥少爷和嘉怡,你给我高高兴兴的去参加祥少爷的订婚仪式,要是泄露了事情,我剥了你的皮。”话虽这样说,但林笑棠的话里沒有一丝狠毒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