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欢颜就托付给您了。”
一句话让正在品尝红酒的林笑棠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走不了,责任和使命让我沒办法离开。”血丝慢慢爬上安义明的眼球,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的味道,“请将欢颜送走吧,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悲伤,我不能在让她陪着我面对死局。”
林笑棠拍案而起,可还沒站起來,就感觉到身子一软,无力的倒在椅子上,他看向桌上的红酒,“你在酒里做了手脚。”
安义明点点头,“沒错,我知道你一定会阻拦我,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欢颜收到更大的伤害。”林笑棠开始觉得舌头有点麻木了,连整个身体都有无法指挥的趋势。
安义明喝光了面前的咖啡,从口袋中摸出一把掌心雷,攥在手中,枪口从桌下对准了林笑棠,“经过了这么多,我已经知道你是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自己去完成,这些关乎我的信仰和使命,沒人能够代替,你知道吗,其实,那天,成海岸已经将情报隐藏的地点提前告诉了我,他摔下车的那一刹那只不过是在提醒我,当时那么混乱,他事先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只能选择相信我。”
林笑棠已经说不出话來,就连眼前的事物也开始有些模糊,他只得静静的坐着听安义明说话。
“我会去赴约,就算那是个陷阱,然后我会哄骗敌人去汇中饭店,成海岸为了以防万一,在那里还准备了一个烟幕,我会把假的情报交给他们,真的就劳烦你去取出來了,这一遭是个死局,我不能再让被人去牺牲,现在只能由我來去赴这个局了,至于欢颜,时间是疗伤最好的良药,她会从之前的伤痛中慢慢走出來的。”
说完,安义明就要起身,但奇怪的是,他却也像林笑棠一样身子发软,跌回到座位中,“怎么回事。”他的脸上充满了诧异。
有人进门,将门反锁,慢慢走到桌子边。
林笑棠艰难的看去,欢颜笔直的站在安义明的身旁,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慢慢流淌下來。
安义明想将手抬起來,但做不到,手枪掉在了地板上,“欢颜,你做了什么。”
欢颜痴痴的看着他,“你问我做了什么,那你又想做什么。”
她亮出手里的一个小玻璃瓶,“别忘了,我们是同行,而且我对你的了解,远远胜过你对我,义明,你转变的太快了,快的让我无法相信,还好,我早知道你有这种药,你想把我们都迷倒,然后不告而别吗。”
林笑棠的神智清楚的很,但就是说不出话來,他只能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安义明好像意识到了欢颜下一步想要做什么,眼泪流了下來,一直在努力的摇着头。
欢颜走到他的面前,慢慢将身体靠近他的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成海岸和你用唇语交流的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你知道的,我现在也都知道,我太了解你了,这个局,不管是生还是死,你都会去的,你是不会回心转意的,我还想着能再劝劝你,但真的沒有时间了,一旦日本人來时全城搜捕,我们会连累很多人的,再说,再等下去的话,你就会离开我了。”
欢颜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安义明的脸颊,本來温柔的语调渐渐变得肃然,“所以,我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我來代替你去赴这个局,为你争取机会取走情报,如果你死了,我是无论如何承受不了这种痛苦的,我想自私一点,这次,你就别和我争了。”
欢颜在安义明的脸上轻轻一吻,离开他的怀抱,“这次,我來做死间的棋子,好吗。”
欢颜转向林笑棠,“林先生,感谢您一直以來的照顾,请将他务必安全的送出上海,拜托了。”
欢颜冲林笑棠深鞠一躬,转身走出房门。
☆、第二百章 变局
矢泽慎一看着面前的欢颜,不禁有些诧异,问元剑锋,“怎么是个女人。”
“按照大佐您的吩咐,我们一直在等候前來接头的人,结果,她來了。”元剑锋讪讪的回答。
矢泽慎一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欢颜,中西功和尾崎秀实的相继被捕,意味着俄国和中共埋藏的这一条情报线路彻底被挖掘出來,上海方面和本土的合作也是卓有成效,不仅抓住了尾崎秀实派往中国的信使,还顺藤摸瓜的牵出了中西功这条大鱼,也证明了矢泽慎一不仅在“金百合”计划中成绩斐然,在本职工作中同样是战果突出。
矢泽慎一自得的笑笑,走到欢颜的面前,“女士,我不想动用什么惨无人道的刑罚,只要说出你知道的情况,我可以保证你会得到最人道的待遇。”
欢颜拢拢头发,看看矢泽慎一,“我沒有什么可保留的秘密,我们的小组一直以來就是与中西先生联络,既然我被捕,那不用问,中西先生也一定已经暴露了,小组的成员你们很清楚,联络员在赛狗场牺牲,发报员在创业大楼牺牲,还有一名成员在大世界牺牲,现在仅剩我一名成员。”
“那信使带來的情报呢。”矢泽慎一迫不及待的问道。
欢颜耸耸肩膀,“我和他见面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他就落到了你们的手中,这个问題好像不应该问我吧。”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吴四宝冲矢泽慎一谄媚的一鞠躬,走了进來,元剑锋冲他一笑,吴四宝却根本沒看他。
吴四宝走到矢泽慎一的面前,“矢泽大佐,我已经伤愈归队,今后特工总部方面的配合就由我全权负责。”
元剑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沒说话。
矢泽慎一转过身,看看他和元剑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通力合作,这才是应有的觉悟,吴队长的态度我很满意,只是我和元队长最近配合的很默契,也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你负责好特工总部的事情就好,这些事情你就不必插手了。”
元剑锋顿时露出一丝喜色,而吴四宝只好讪讪的点点头,但并沒有退出房间。
“你就沒有别的情况要告诉我吗,如果单单是这些,我之前的保证很难落实。”矢泽慎一转向欢颜。
欢颜仔细考虑了一下,“有,但这个情报我只能单独告诉你,不能有别人在场。”
矢泽慎一回头看看元剑锋和吴四宝,两人只好退出房间。
“现在可以说了。”矢泽慎一说道。
“伪政府高层有一名关键人物与重庆方面接触频繁,这算是有价值的情报吗。”欢颜淡淡的问道。
“是谁。”矢泽慎一站直了身体。
“李士群。”欢颜一字一句的回答。
“八嘎。”矢泽慎一的脸色顿时狰狞起來,“你不要信口开河,这么拙劣的反间计,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李士群和军统原上海站站长陈宫途在公共租界会面,达成七十六号与军统的停战协议,因为中央储备银行引起的争斗随即停止,这之前,李士群便已经与重庆方面取得了联系,期间一直有过合作。”
“如果我记得不错,宪兵队曾经抓捕过军统安插在上海的要员穆栩春,后來交给七十六号之后,便查无实据,关押一阵子之后便释放了,真实原因是,穆栩春是重庆方面某大员的亲戚,为此,专门派人携带重金來到上海,走通了李士群的门路。”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其中有人有物,包括南京方面扣押的重庆的物资,也有不少通过李士群才得放行,还需要我一一说明吗。”
“另外,李士群在去南京之前,一直是由军统的特派员范学文与其秘密联络的,直到丁时俊被杀事件之后,才和军统中断了联系。”
矢泽慎一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直到欢颜说完,才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的走出审讯室。
吴四宝和元剑锋飞快的迎上來,矢泽慎一看看他们,这才说道:“将这个女人送到宪兵司令部,由我们负责看押。”
……
安义明双手抱头,蜷缩在角落里,火眼和焦达端上些新泡的茶水,帮助林笑棠喝下,林笑棠这才觉得力量在慢慢的恢复,火眼为他点上一支烟,他看见角落里的安义明,顿时气不打一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