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战场上,日军的攻势虽然减缓,但依旧咄咄逼人,虽然当初“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叫嚣彻底沦为一句空话,但日本人已经不在局限于面前的成果,他们开始将目光投向整个亚洲乃至欧洲战场。
一直以来,日本军界都有“北上”和“南进”两种战略决策,但据说直到今天都没有定论。洪查维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获取日方的最高等级军事情报,以确定日军的下一步战略进攻方向。
林笑棠松松肩膀,“老洪,这你可就强人所难了,我一个商人,充其量适合南京政府方面合作些生意,赚点辛苦钱,帮你弄点一般的情报就费了我老大的劲,欠了不少人情,也花了不少钱。现在你可倒好,狮子大开口,居然让我去搞他们的最高等级情报,开玩笑吧你?”
洪查维自信的一笑,“好了,都是同行,就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我的林站长!”
林笑棠一楞,随即老脸一红。
洪查维继续说道:“你不费吹灰之力就重建了南京站,之后又杀回上海,利用李士群和军统的争斗,掌控了上海的军统情报组织,这些我都知道,你说,我不找你找谁?”
林笑棠一竖大拇指,“行,消息够快!”
洪查维随即安抚道:“林,你也放心,你的资料我早已报到了国内,我们的情报局对你也非常感兴趣。你也清楚,一旦日本将战略方向定为南进,我们和英国人将首当其冲面对他们的进攻。所以,我们急切的需要一位可靠的、有能力的合作者。贵国的军统和中统本来是不错的选择,但他们的内斗太激烈了,加上重庆政府贪腐成风,各种间谍都混杂其中。为了确保情报的机密和安全,我们选中了你作为敌占区的请把合作伙伴。”
洪查维打量一下林笑棠的表情,冲他眨眨眼,“我也知道,你个人也是很乐于成为军统在敌占区的总负责人的,这一点,从你吞并上海站就可以看得出来,而我们将全力支持你达成这一目标,以此作为你向我们提供有价值情报的回报,这个条件,可以吗?”
林笑棠摸摸下巴,洪查维背后的美国情报机关查到了自己在军统的底子,这并不稀奇,军统之前就一直和美国方面保持着良好的合作,一批美国教官就加入到军统中,为重庆方面训练特工,对于这一点,林笑棠并不震惊。但洪查维开出的条件却让他怦然心动,因为他们抛出的诱饵与他和寓公的计划竟然不谋而合。
如果有了美国人的暗中协助,自己掌控整个敌占区情报系统的梦想将会提前实现。原因就是,美国人将帮助自己化解掉来自于戴笠和重庆方面的重重阻力。
戴笠不是傻子,林笑棠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相信这个时候也已经看出林笑棠的意图,要不然,他也不会找急忙慌派陈宫途感到上海来,很显然,戴笠要对林笑棠下手了。
想到这儿,林笑棠打了个响指,“老洪,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我提供情报,没问题。既然是合作,贵方总要拿出些实际的东西来,你的那个计划太空洞,到没有真金白银来的实惠。一句话,资金、装备包括人员训练,贵方要全力支持,还有,我希望个别时候,贵方能向我透露一些我感兴趣的军统方面的情报!”
洪查维苦笑,“或许我真是看错你了,你的确更像个商人!”
林笑棠皱眉冥思苦想,“还有,我希望你们能派给我几名精通特种作战的军官。先别拒绝,我知道你们从去年开始已经着手进行这样的计划了!”
洪查维目瞪口呆,“你真是个魔鬼,这是我们的最高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九十六章 银行大血战
金秋九月,欧洲的战火已经点燃,德国悍然进攻波兰,与苏联联手瓜分了这个古老的东欧国度,英法仓促之下对德宣战,联军却隐藏在马奇诺防线之后,开始了奇异的“静坐战争”。
此时的上海,虽然还是酷热难当,但早晚已经有了一丝凉意。最近一段时间,军统在上海忽然活跃起来,频频展开行动,锄掉了一大批投靠日伪的汉奸和投机者,而日本人和七十六号也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开始大规模的清剿和反击,上海陷入到新一轮的腥风血雨中。
一切的导火索都源于伪政府中央储备银行的成立。汪伪政府成立后为了自身的生存,培植自己的经济命脉,在获得日本人的首肯后,组建成立了伪中央储备银行,由财政部长周佛海兼任总裁,发行中储券,以期取代法币、军用票、华兴券和联银券的流通。计划以该银行为中心,建立沦陷区内全新的金融体系,为此,专门在上海设立中央储备银行上海分行,试图以全国的经济中心上海为基点,全面推行中储券。
但此举遭到了上海银行、钱业两大公会的一致反对,坚决拒绝与为中央储备银行上海分行发生业务,全市大小企业、商户也都拒绝使用中储券。为此,汪伪政府命令要求坚守在上海的隶属于重庆的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大银行撤离公共租界。几天后,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和农民银行相继撤至法租界霞飞路,而中央银行则拒绝撤离。
重庆方面深知四家银行在上海苦苦支撑,与国家整个金融计划关系息息相关,他们一旦从上海撤退,不仅法币、外汇市场将发生剧烈变化,还会立即破坏后方的金融经济的安定,而东南数省的经济主动权也将被日伪唾手攫取。因此重庆命令战时最高金融经济管制机构——四联总处,要求四家银行“坚守立场,不能丝毫让步”,同时指示戴笠命令潜伏在上海的军统人员对伪中央储备银行职员不惜采取袭击、恐吓和暗杀的手段,力图阻止日伪的经济扩张和中储券的发行。
上海陈宫途接到命令以后,立刻安排人手开始执行任务。几天中,汪伪调查处主任李明达、伪中央储备银行理事会成员楼侗、富荣炳接连被刺身亡,就连上海分行也被手榴弹袭击。在此情况下,七十六号展开了疯狂报复,农民银行职工宿舍被袭击,九人被杀,仅三人幸免于难。
但四大银行顶住压力,仍坚持照常开门营业。
汪伪政府见不起作用,遂变本加厉。短短一天时间,中央银行法租界亚尔培路分行被炸,死亡七人,伤二十人;公共租界白克路分行也被炸,死亡三人,伤二十六人,还有六人重伤;农民银行公共租界静安寺路分行被炸,死亡六人,伤六十余人,其中多人未及医治,相继毙命。中央银行因两处办公地点被炸,无法营业,只好暂停。交通银行公共租界南京路分行被炸,伤亡数字不详。
重庆方面通过外交部向英美法三国寻求支持,请求他们立即予以关注,并设法解救被关押员工,但三国均表示无能为力,只能在道义上给予声援。
四大银行进退维谷,虽然身处租界之中,但英美法三国的表态彻底将他们推到了悬崖边上,重庆政府只顾和七十六号斗个你死我活,根本未曾关注他们的生存状态,四大银行人人自危,职员纷纷辞职,不愿意再上班遭受无妄之灾。杜月笙和万墨林受四大银行的委托,开始在其中调停,但收效甚微。在这种情况下,农民银行的副理顾树育通过寓公的关系找到了林笑棠。
之前,林笑棠也一直在关注这场震动全国的“银行大血战”。随着欧洲战争的爆发,英美法三国为了顾全本国的利益,对纳粹德国采取了不闻不问、任其发展的绥靖政策,企图将德国的战争机器引向新崛起的苏联,但苏德签署的《互不侵犯条约》则给了英美法一记重重的耳光。亚洲的日本是德国人的盟友,他们的扩张早于德国人,而英美法在亚洲则沿用了绥靖政策,对于日本的咄咄逼人,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这次银行血战就是最好的证明。
事实证明,四大银行现在已经不能指望重庆方面和英美法三国的援助和调停了,顾树育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费尽周折找到了林笑棠。
林笑棠听完顾树育的请求,没有发表意见,自顾自的抽着香烟,此次银行血战,对于他来说影响不大,隆盛的资金一直以来都是通过英资银行进行周转,目前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接下来,董氏家族的南洋发展银行也将进军上海,林笑棠将会把绝大部分的资金交给董嘉诚来管理,这也是和寓公、董镇南商议之后决定的。
“恕我直言!”林笑棠掐灭了烟头,对坐在对面的顾树育说:“贵行再坚持在租界内营业已经不现实了,最好考虑一下退路!”
顾树育苦笑,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形势比人强,日本人的魔爪已经伸进了租界,这里不再是以前的安全地带了,但重庆方面和四联总会都下了死命令,在得到进一步的指示之前,他是无论如何没有胆量提前撤退的。
林笑棠看出他的为难,“我也明白顾先生的难处,这样,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只能保障顾先生的农业银行可以在这段时期内将损失降低到最小。但是,我希望顾先生能严守秘密,绝对不要对外透露。你也知道,得罪了七十六号,那麻烦可是不会小。这次出手,我纯粹是看了寓公他老人家的面子,希望顾先生能明白!”
顾树育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笑棠接着说:“另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顾树育赶忙表态,“这次林先生肯仗义相助,鄙行上下感激不尽,所有费用都由我们一力承担,事情过后,鄙行也将准备一份厚礼奉上。林先生有任何要求,请尽管提!”
林笑棠呵呵一笑,“顾先生客气了。我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不久之后,董氏家族的南洋发展银行也将进军国内,在下不才,也在其中占了一点股份,到时候,还要请贵行大力帮衬一下。董氏家族的实力顾先生应该是了解的,到时候,咱们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顾树育愣住了,他原本是准备好应对林笑棠的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个绝好的消息。董氏家族谁人不知,那是东南亚首屈一指的豪门,生意遍布亚洲。如果是一家普通的银行开业,同行按照惯例都要先存入一笔资金以示帮衬,但南洋发展银行可是董家的产业,林笑棠的这一番话就是邀请农民银行加入董家的商业体系,而农民银行将以此受益匪浅,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情。
顾树育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之后这才告辞。
……
尚振声欲言又止。
林笑棠扭头看见他的表情,“素章兄,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不想我搅合到这趟浑水中,是吧?”
尚振声点点头。
“这是趟浑水不假,但其中也有机会。农业银行是国内的老牌子,在业内可以说是根深蒂固。银行最重信誉,这次咱们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以后资金往来就又多了一条渠道。而且只要我们做的隐秘,七十六号那边问题不大,反正咱们前边还有陈宫途这个挡箭牌,我留着他在上海就是要让他为咱们遮风挡雨的,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尚振声恍然大悟。
“你刚说的寓公莫非是曾一江?”尚振声试探着问道。
林笑棠笑了起来,“我既然在你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就是打算将一些事情都告诉你,以后咱们的摊子会越来越大,事情也会越来越多,总这样遮遮掩掩的不是办法,稍后我会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你。”
尚振声嘿嘿一笑,面上现出久违的狡猾笑容,“你对我就这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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