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闻已经回到南京的李士群此时依然呆在上海,得到马啸天铩羽而归的消息。李士群愤而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却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忍不住呲牙咧嘴。
一旁的黄敬斋赶忙解劝。
“这个林笑棠,什么时候挂上了柴山兼四郎的关系,这下可好,老子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李士群恨恨的说。
柴山兼四郎和中岛信一的上任对于李士群来说原本就不是什么好的兆头,现在却和林笑棠这个死对头搞在一起,让李士群如何不又惊又怒。
柴山兼四郎支持林笑棠夺回被七十六号强占的产业,这便是公然向李士群提出警告,换而言之,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李士群叹口气,马啸天毕竟还是能力稍逊一筹啊,如果是元剑锋来主持,至少他会打听清楚状况再动手,不会直接撞上这么一个硬钉子,丢这么大的人。
可现在的形势,已经使得李士群不敢在重用这个人了。他和夏之萍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对于元剑锋他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极力的提防。偏偏这个人现在还动不得,原本,李士群是想借机除掉他的,但特高课的矢泽慎一却忽然在上海特工总部的人事任免上发表了意见,态度强硬的要求重用元剑锋,这就说明,元剑锋对李士群的态度早有防备,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妻子和李士群之间的事情,已经先下手为强,攀上了特高课这个高枝。
李士群现在的感觉就是内外交困、骑虎难下。对外,柴山兼四郎已经和林笑棠走到了一起,接下来无疑就是咄咄逼人的反扑;对内,很显然,元剑锋早就开始筹谋东山再起,一旦他翻过身来,就是他李士群的一个潜在的劲敌,恰恰现在,李士群面对着已经和矢泽慎一坐上一条船的元剑锋,只能是无能为力。
黄敬斋帮李士群换了一杯茶,送到他的手中,“你也不必心焦,危机、危机,其中也未尝没有机会。现在的局势对我们确实不利,可仔细想来,其中却有很多的令人深思的地方。”
李士群听黄敬斋这么一说,赶忙将茶杯放下,凑到黄敬斋的身边,“敬斋兄,你说说看!”
“矢泽慎一这两年作为特高课的主管,其实一直是不务正业的状态,我也听你说过,他似乎身负着某种极为隐秘的使命,而且他与林笑棠的关系也一直势同水火。你还记得那个现在在宪兵队就职的日本女军官吗?”
李士群点点头,“记得,应该是叫羽田空,听说她和林笑棠的关系很不一般,而且矢泽慎一似乎对他很有好感!”
“没错!”黄敬斋接着说道:“因为这个女人,矢泽慎一对林笑棠恨之入骨,所以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有讲和的可能!”
“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李士群不解。
黄敬斋呵呵一笑,“士群兄,你是当局者迷啊!我来问你,日本人内部难道就是铁板一块吗?这些年的明争暗斗,包括影佐将军和晴气大佐的调离,说是为了遏制我们的发展,其实也不过是他们内斗的一个缩影。从陆军和海军、陆军部内部、还有所谓的皇道派和统制派的争斗,日本人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没有消停下来。”
黄敬斋看李士群依然有些迷惑,索性将话摊开来讲:“柴山兼四郎是原关东军的将领,这些年在朝鲜始终是默默无闻,这次忽然被委以重任,本身就是一个信号,这证明之前已经失势的关东军一系就要开始反击了。前些天,缅甸传来消息,缅甸军团的军团长山下奉文阵亡,接任的是关东军的嫡系将领,这次,影佐将军的继任者也是和关东军有着莫大联系的人,这不就是很好的证明嘛!”
李士群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驱虎吞狼,然后坐山观虎斗!”
黄敬斋不无得意的点点头,“没错,矢泽慎一是皇室子弟,自然和柴山兼四郎和关东军派系的人马格格不入,加上林笑棠的存在,接下来,上海必然是这两派人马的争夺的重点。而我们正好借这个机会蛰伏起来,暗自扩展势力,尽量避免出现之前风头无两的状态,低调行事对我们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黄敬斋看看左右,指指南京的方向,“当务之急,士群兄你必须要处理好和南京汪主席之间的关系。汪精卫虽然是个傀儡,但毕竟名义上还是南京政府的掌舵人,其威望和人脉以及和日本人之间的关系都是我们所不能及的,当下,我们要尽量修复和他之间的关系,让汪精卫认为我们对他是忠心耿耿,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样一来,日本人才会放下对我们的成见,我们发展的空间才会因此拓展开来。”
李士群嘿嘿冷笑一声,“为了大事,这点隐忍算得了什么,敬斋兄的话都是肺腑之言,我一定遵从!”
黄敬斋显出笑容,“目前便有一个机会,你知道方君瑛这个女人吗?”
“方君瑛?”李士群一愣,“是不是汪精卫之前的那个情人!”
黄敬斋抚掌轻笑,“没错!”
“她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当年,汪精卫刺杀满清摄政王被捕,方君瑛无计可施,只得每天以泪洗面,而陈璧君却对汪精卫关怀备至,送衣送食,长年不断,由此感动汪精卫,出狱后,两人成婚,而方君瑛则成了孤家寡人。之后陈璧君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对方君瑛百般羞辱,使得其悬梁自尽,这也造成了汪精卫的一生之憾!”
“也是阴差阳错,现在,竟然有一个与方君瑛极为酷似的女人又出现在汪精卫的身边,汪精卫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但陈璧君的的泼辣你是知道的,获悉这件事情之后,如何能善罢甘休,她从日本星夜兼程的赶回来,就是要回来对付这个女人。”
“你是说,让我们暗中相助,帮助汪精卫成其好事,这样一来,他汪某人一定会对我们的印象大为改观?”
黄敬斋赞许的点点头。
……
林笑棠是在得到李士群遇刺的消息之后决定返回上海的,他隐隐感觉到,李士群的遇刺也昭示着上海即将掀开一场新的龙争虎斗,这个时候,再让尚振声一人苦苦支撑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无论如何,他要赶回去主持大局。
林笑棠和董嘉怡已经新婚两个多月,此时虽然正在情浓之处,但董嘉怡也明白丈夫身上的重任,所以也没有阻拦,只是默不作声的帮林笑棠收拾好了行李,而她要留在曼谷一段时间,照顾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身体并不算太好的父亲董镇南。
缅甸和曼谷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妥当,缅甸由拉维武坐阵主持,而大局则有曼谷的小屁古为国把握,加上班达和班纳两兄弟不断招募的旧部,加上董氏家族在南洋的影响力,应该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于是林笑棠带上已经与家人团聚了一段时间的马启祥、火眼、詹森、强一虎等人星夜赶回了上海。沈胖子和郭追则借道重庆,奉林笑棠的命令,带上丰厚的礼物感谢重庆各种势力最近一段时间来的支持和关照。
到达上海时,正是马啸天刚刚接掌上海特工总部的时候,随即便是马啸天以追查李士群遇刺案为由,大肆清除异己。
林笑棠并没有公开自己返回上海的消息,只是和宪兵队的佐佐木以及万墨林打了个招呼,他知道这两个人手眼通天,是上海的土皇帝,自己回来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及时获悉,既然是这样,那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告知一下。
接下来,林笑棠便按照高岛介的提议,和途经上海的柴山兼四郎取得了联系,这个人是要到南京接替影佐祯昭的位置的,本身又和皇道派走得很近,林笑棠便生出了借势的意思。目前,马啸天在上海闹得很厉害,佐佐木因为身份特殊,不可能帮太多的忙,而控制在手心的大谷和也根本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只能按照高岛介的提议,和柴山兼四郎搞好关系,取得他的支持。
而柴山兼四郎也恰恰存了同样的念头,他此次去南京,主要的任务便是压制李士群的膨胀,这和林笑棠正是不谋而合,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兴隆盛赌坊戏剧性的一幕。
而向林笑棠泄露马啸天将要去赌坊的消息的人,则正是现在满心要报复李士群的元剑锋。
元剑锋、夏之萍和李士群三个人之间的事情,林笑棠一到上海,便已经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些。从对夏之萍的了解来说,他不相信夏之萍会做出对背叛元剑锋的事情,但男人就是这样,对于自己太太和别的男人私下接触的事情总是特别的敏感。虽然林笑棠对元剑锋比昂没有什么好感,但从内心来讲,他并不希望元剑锋夫妻因为这件事情产生什么隔阂,从而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第三百零七章 我,也变了
“我们现在已经分居了!”见到夏之萍的时候,林笑棠没想到一见面夏之萍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更没想到的是两人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
“你……”。林笑棠盯着夏之萍的眼睛,他内心的感觉夏之萍和上学时期并没有多少变化,依然还是那个不谙世事、单纯、喜欢风花雪月,甚至为一场春雨都会掉下眼泪的那个女孩。“你和他到底有什么吗?”
夏之萍苦涩的笑了,端起面前的酒杯就要一饮而尽,林笑棠却劈手将酒杯夺了过去,夏之萍愣愣的看着他,“小七,难道我连喝杯闷酒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林笑棠犹豫再三,还是把酒杯还给了夏之萍,夏之萍抓过来将满满一杯酒都倒进了肚子里,随即眼泪便止不住的掉落下来。
林笑棠很清楚夏之萍的性格,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也并不是见异思迁的性格,她和元剑锋可以说是共过患难的夫妻,但到了今时今日,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这也不是元剑锋的错,林笑棠自忖任何一个男人站在他的角度,都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去分析这个情况,谁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着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是,当年元剑锋是用了些手段将夏之萍追求到手,但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林笑棠对当年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了任何的想法,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芥蒂,但那只是针对元剑锋当年所用的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而已。更何况,林笑棠也清晰的感觉到元剑锋对待夏之萍还是有一份真感情在的,包括他现在和芬妮厮混在一起,林笑棠猜测这也不过是元剑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一种发泄。
“之萍,我还是那句话,当年的事情我不会对你们两个有任何的抱怨,这是我的真心话,以前是年轻,总有意气用事的时候。今天咱们不妨把话给说清楚。”
“感情的事是两个人的事情,被别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当年我是追求过你,但你并没有对我有任何的表示,这就证明你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这个道理我想了很多年,直到我再次见到嘉怡,我才彻底想清楚。元剑锋是有缺点,他自私、自大、喜欢斤斤计较,爱耍些小手段,可这并不妨碍他是真心的爱你!”
夏之萍抹去眼角的泪水,抬起白皙的面庞,深有感触的点点头。
林笑棠继续说道:“不从朋友的角度来说,单从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来讲,我不希望你们出现任何闪失,这些话,我以前说过,到今天,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始终还是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