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康的脾气怎么说呢?说暴也暴,说好也好。
至少对左正谊是好的。
这可能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十五岁的左正谊在来上海的动车上哭了八个小时,把周经理哭得父爱泛滥,第一印象根深蒂固,扭转不了。
所以后来,不管别人怎么骂左正谊“队霸”“脾气差”“公主病”,他都觉得,左正谊只是一个爱哭的小孩罢了,没那么糟。
但小孩有小孩的问题,出了事还是要敲打。
周建康把带上来的烧烤夜宵放到桌上,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怎么了?”左正谊呵欠连天,“我都困死了,有事明天说不行吗?”
周建康瞥他一眼:“今天你选了雪灯。”
“……”
敢情是来说这个的。左正谊浑不在意:“我知道我雪灯很强,不用夸了。”
“少贫。”周建康说,“你不记得8月3号的洛杉矶是怎么输的了?病倒住院的时候,你向我做了什么保证?”
左正谊顿时垮下脸:“都复盘过八百遍了,能不能别提了?”
“我不想提,但你老毛病改不掉,再这样下去,以后还得吃亏。”
周建康见左正谊不吃,自己拿起一根肉串开始啃。一边撸串一边训人,就没什么威严了。左正谊坐在床边,脸拉得老长,相当不高兴。
其实,周建康的说法他并不赞同。
周建康及wsnd上届教练组集体认为,他们在全球总决赛上输给sp,是因为阵容选择失误。
当时,wsnd和sp打到最后一局,sp选择放ban。
所谓放ban,就是不禁用任何英雄,给wsnd自由选择的机会。
因为sp知道左正谊极度自信,只要有机会,他就一定会选择伽蓝。
但这是一把双刃剑,选择伽蓝则意味着,wsnd必须禁掉能针对伽蓝的英雄。
换言之,wsnd的ban位不够用了,他们被迫放出了神月祭司。
神月祭司是程肃年的本命英雄,拥有非ban必选的强度,很危险。
左正谊却不怕冒险,他一定要在总决赛上玩伽蓝。
他说,他的伽蓝绝不会输。
但他输了。
周建康甚至觉得,当时他病了半个月,可能不是为亚军而病,而是为伽蓝而病。
左正谊从没交过女朋友,伽蓝这个二次元角色,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他爱她,就像爱那把键盘,那把“剑”。
伽蓝也是他的剑。
——天才难免有点精神病。
而在此之前,周建康及教练组所有人,也都无比迷信左正谊的伽蓝。
他们也觉得他不会输。
wsnd所有的目光落到左正谊身上,都是信任。
所以他们听他的,他要玩什么,就给他玩什么,主教练形同虚设。
所以输了之后,许老板不高兴,把主教练炒鱿鱼了,认为他毫无作为。别的教练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教练手握世界第一carry的中单,却不会“做饭”。
当时周建康也很为难,因为他也有责任。
上任教练对左正谊的纵容,大部分来自于他的默许。
可话说回来,如果找一个暴脾气能镇压左正谊的教练——就像sp的程肃年,说一不二,任何人不得忤逆,左正谊能受得了吗?
一山不容二虎。
周建康板起脸:“正谊,不管郑茂人怎么样,做教练的本事还是有的,你收着点,别把他也架空了。”
“知道了,我有分寸。”左正谊仰倒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语气相当不快活。
周建康说:“今天大胜的日子,我不是故意给你扫兴。但你最大的毛病就是过于迷信自己的能力,个人能力是一方面,阵容选择也是一方面,如果bp不重要,这游戏为什么还要ban还要pick?客观因素就是会影响胜率,你拿弱势英雄侥幸赢了一次,不等于一直能赢,知道吗?”
“我才不是侥幸。”左正谊蹭地坐起来,“你根本看不懂我是怎么赢的,你又不会玩法师。”
周建康:“……”
左正谊相当没大没小,又说:“而且我在洛杉矶输给sp,也不是因为伽蓝,你们少拿她说事儿,真是烦死了。”
周建康:“……”
“反了你了,兔崽子!”周经理暴怒,拿起烧烤串作势要砸左正谊。
左正谊连忙推他出门:“哎呀,你走吧,我心里有数,拜拜拜拜,晚安!!”
“嘭”,卧室的门重重关上。
左正谊舒了口气,睡意又被搅和没了。
他开窗散了散烧烤味儿,几乎有点郁闷地重新躺回床上。
坦白说,他并不是不在乎“客观因素”,但的确没那么在乎。
他是活人,不是人机。
他打比赛,不是和ai对抗。
他甚至信玄学胜过信数据,这当然不对,左正谊没法跟别人解释,总不能说他在练“天人合一”的剑法吧。
他就是要那种感觉。
“感觉”,或者说,“手感”。
“唉。”
左正谊烦得要命,使劲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儿,郁闷无处发泄。
他打开微信,给男同发消息。
end:“我睡不着。”
绝:“洗完澡了?”
end:“我——好——烦——啊——”